周予安的手还搭在林小满的胳膊上，指尖冰凉。他盯着那扇被藤蔓半掩的金属门，玉佩紧贴胸口，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林小满蹲在地上，手指划过控制面板边缘的编号刻痕。那些数字和字母的排列，与她抄录在纸条上的坐标完全一致。她没说话，只是将纸条折好塞回衣袋，动作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
神秘人站在她身后半步，铜铃握在手中，铃身微颤。他把铃口对准插槽，缓缓压下。符文亮起一瞬，随即暗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
“系统活着。”他低声说，“但里面的能量……不太对劲。”
话音落下，地面传来一阵细微震动，不是来自脚下，而是更深的地方，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起伏，如同呼吸。
母亲魂魄漂到门前，银光微微波动。她的脸依旧模糊，可姿态却透出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她伸出手，指向门缝里那片漆黑。
林小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她看向周予安：“你还撑得住？”
少年咬了下嘴唇，点了点头。玉佩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跳动，而是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应。
“它不是在响。”他声音发紧，“是有人在里面……喊它。”
四人沉默了一瞬。风从山侧刮过，吹动枯草，发出沙沙声。远处的金属门框在月光下泛着冷锈色，像一张半张开的嘴。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走到控制面板前。她按了几下，屏幕毫无反应。断电太久，内部电路早已失效。
“硬连？”她回头问神秘人。
对方摇头：“直接接驳会触发警报机制，除非我们想立刻惊动里面的东西。”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灰黄色的符纸，边缘焦黑，像是曾被火烧过。他将符纸贴在插槽外圈，双手结印，指尖泛起一层极淡的青光。片刻后，面板闪了一下，出现一行字：
【权限验证失败，启用备用通道】
紧接着，一道机械音响起，低沉而干涩：“请输入血契密钥。”
林小满皱眉。她记得那本古籍残页上提过这个词——某些高阶魂术设施，会以活人精血为引，建立临时通行权限。
她没多想，抽出随身的小刀，在食指上划了一道。血珠涌出，她抬手滴进识别口。
血滴落的瞬间，整扇门猛地一震。缝隙中溢出一股寒气，夹杂着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消毒水混着陈年尘土，又像是某种腐烂的植物根茎被挖了出来。
金属门缓缓向上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周予安踉跄后退一步，手死死按住胸前的玉佩。那块玉石此刻滚烫如烙铁，布料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卷曲。
“怎么了？”林小满扶住他肩膀。
“里面有东西……认识我。”他喘着气，“它知道我是谁。”
母亲魂魄飘入前方，身影在门口顿了顿，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随后，她继续向前，银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轨迹。
神秘人取出铜铃，走在最前。林小满扶着周予安跟上，脚步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走廊狭窄，两侧墙壁布满纵向抓痕，有些深得能嵌进手指。墙面斑驳，留下大片干涸的暗色痕迹，形状不规则，像是有人曾在这里反复挣扎。
灯光忽明忽暗，每闪一次，空气就变得更冷一分。
走不到十步，林小满听见耳边有人叫她名字。
声音很轻，像小时候母亲唤她起床那样温柔。
她猛地闭眼，再睁开时，强迫自己往前看。她知道不能回应，可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是另一个嗓音——书店老板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别听。”神秘人低喝，“是记忆诱饵。它们在找弱点。”
他摇动铜铃，这一次没有声音传出，可空气荡开一圈波纹，像是水面被无形的手拂过。耳边的低语暂时消失了。
周予安靠在墙边，脸色苍白。“我刚才……听见我同桌叫我。”他声音发抖，“她说‘你为什么不表白’……”
林小满抓紧他的手臂：“那是假的。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的。”
母亲魂魄飘到他身边，银光轻轻覆盖在他肩头，像是在安抚。
一行人继续前行。走廊尽头是一道岔路口，三条通道分别延伸向黑暗深处。天花板上的指示牌早已损坏，只剩下一个歪斜的箭头，指向中间那条。
林小满掏出地图摊开。纸面泛黄，边缘破损，可山谷位置和入口结构都标得清楚。她对照眼前布局，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她说，“地图上这里应该是环形通道，不是三岔口。”
神秘人走近看了一眼，沉默片刻，点头：“我进来的时候，确实是环形。”
“说明他们改过结构。”林小满收起地图，“或者……这地方自己变了。”
周予安忽然抬头：“你们有没有闻到……檀香味？”
三人同时停住。
空气中确实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清淡，却异常熟悉——像是老式木柜里常年存放的香片，又像是寺庙供桌上点燃的那种。
林小满心头一跳。这种味道，她在母亲魂魄刚出现时闻到过一次。那时她以为是玉佩自带的气息，现在才意识到，那是属于“她”的标记。
母亲魂魄缓缓漂向中间通道，动作比之前更稳定。她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在等他们跟上。
“她确定这条路。”周予安说。
神秘人握紧铜铃：“我建议贴墙走，保持队形。如果通道有变，说明内部控制系统仍在运行，意味着能源中枢可能还在工作。”
林小满点头：“那就走中间。”
四人重新列队。神秘人依旧在前，林小满居中扶着周予安，母亲魂魄漂浮在最后，银光微弱却持续照亮脚下方寸。
刚踏入中间通道，头顶的灯突然全部亮起，白得刺眼。
墙壁上的抓痕更多了，有些甚至深入金属内层。地面也出现了裂缝，缝隙中渗出黑色黏液，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周予安的脚步越来越慢。玉佩的热度已经蔓延到锁骨位置，他额角渗出冷汗，呼吸变得急促。
“快到了。”林小满低声说，“只要找到主控室，就能确认她儿子的位置。”
少年勉强笑了笑：“我说过……只要他还在这儿，我就不会停下。”
话音未落，前方通道尽头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
像是某个机关被触动了。
紧接着，所有灯光同时熄灭。
只有母亲魂魄的银光还在，微弱地映出几人的轮廓。
神秘人迅速转身，铜铃横在胸前。林小满将周予安拉到身后，手摸向腰间的小刀。
黑暗中，通道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拖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墙根缓缓移动。
周予安忽然抓住林小满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别看左边。”
她本能地偏头，余光扫过左侧墙面——
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外套，背对着他们，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脖颈上。
可那根本不是她。
因为那个人影，正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刮着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林小满猛地收回视线，心跳如鼓。
“别对视。”神秘人低声道，“也别回应任何动静。”
他们一步步往后退。母亲魂魄缓缓后移，银光始终护在周予安周围。
直到退回岔路口，那股压迫感才稍稍减轻。
“不能走那边。”林小满喘着气，“有问题。”
神秘人点头：“换右边。”
四人转向右侧通道。刚迈出一步，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头顶的通风管掉落一块铁皮，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周予安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手死死捂住胸口。玉佩的光芒透过布料透出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即将沸腾的岩浆。
林小满蹲下扶他：“撑住，马上就到安全区了。”
少年抬起头，眼神却变得异常清明：“不，它不是要爆发……是在求救。”
他抬起手，指着右侧通道深处：“那里有人，和我一样的人。他们在喊我。”
母亲魂魄缓缓漂到他面前，银光轻轻笼罩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小满望向那片黑暗。她不知道前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走。”她说，“我们一起去。”
四人踏入右侧通道。脚步声在金属地面上回荡，越来越远。
通道尽头，一扇标有“b区·休眠库接入点”的金属门静静矗立，门缝中渗出丝丝寒气。
林小满伸手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