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摄政王府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谢烬寒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被风吹得摇曳的树影,指尖夹着一枚玉佩——那是云渺前几日不慎遗落在他这里的,玉质温润,雕着一朵小巧的兰花,正是她名字的寓意。
“王爷,肖尚书那边派人来了。”影七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几分凝重,“说是肖小姐听闻赐婚的消息,病了,请您……过去看看。”
谢烬寒的眉峰骤然蹙起,眼底掠过一丝冷意:“病了?来得倒是巧。”
他将玉佩揣回袖中,转身时,周身的气压已低得吓人:“备车。”
影七迟疑了一下:“王爷,这恐怕是肖尚书的计,想借着肖小姐的病让您表态,坐实这桩婚事。”
“我知道。”谢烬寒的声音沉得像冰,“但越是如此,我越要去。有些话,总得当面说清楚。”
他不能让云渺独自面对这摊浑水,更不能让肖家以为,一道圣旨就能困住他。
马车在夜色中穿行,很快便停在了肖府门前。肖尚书早已带着家人候在门口,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见谢烬寒下了车,连忙上前:
“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姝儿这孩子,听闻喜讯太激动,反而受了些风寒,还请王爷移步内院看看她。”
谢烬寒淡淡颔首,目光扫过肖尚书身后的众人,最终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带路吧。”
内院的房间里燃着安神香,肖姝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眶泛红,见谢烬寒进来,连忙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抬手制止。
“不必多礼。”谢烬寒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听闻肖小姐病了?”
肖姝咬着唇,声音带着哭腔:“劳烦王爷挂心,臣女……臣女只是有些激动。”她抬眸看向谢烬寒,眼中带着少女的羞涩与憧憬,“王爷,圣旨的事……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要成婚了?”
谢烬寒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寒凉。
他与肖姝自幼相识,确实有几分情分,但那是兄妹之谊,从未有过半分男女之情。肖家如今借着圣旨逼他,恐怕打的是攀附权贵、稳固地位的主意。
“圣旨已下,自然是真的。”谢烬寒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但肖小姐,你我都清楚,这并非你我所愿。”
肖姝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眼泪掉了下来:“王爷……你是嫌弃臣女吗?”
“与你无关。”谢烬寒站起身,目光扫过房间里精致的陈设,“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这桩婚事,是皇兄与太后的旨意,我不得不从。但摄政王府的正妃之位,坐上去要承受什么,你该清楚。”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出鞘的剑:“你若想清楚了,便嫁过来。但若是想借着这桩婚事兴风作浪,或是妄图干涉王府内务,甚至……对我身边的人动心思,后果自负。”
肖姝被他眼中的寒意吓得浑身一颤,再也装不下去柔弱,嘴唇哆嗦着:“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臣女……臣女只是想好好侍奉王爷……”
“是吗?”谢烬寒冷笑一声,“但愿如此。”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肖尚书在门外等得焦急,见谢烬寒出来,连忙上前:“王爷,姝儿她……”
“管好你的女儿。”谢烬寒的声音冷得像冰,“别让她做傻事。”
马车驶离肖府时,谢烬寒掀起车帘,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戾气。
肖家的算计,皇帝的步步紧逼,还有云渺方才在王府里故作平静的模样,像一根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他绝不能让云渺受委屈。
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谢烬寒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径直走向了云渺的住处。
房间里还亮着灯,窗纸上映着她低头看书的身影,安静得像一幅画。
谢烬寒站在门外,看着那道身影,心头的烦躁渐渐平息。他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云渺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谢烬寒推门进去时,云渺正放下书卷,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王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睡不着。”谢烬寒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桌上的棋盘上,上面摆着一局未下完的棋,“在想事情?”
“嗯。”云渺点头,指了指棋盘,“在想这局棋该怎么破。”
谢烬寒低头看去,只见黑棋被白棋围得水泄不通,看似已无生路,却在角落藏着一处不起眼的活眼。
他伸手拿起一枚黑子,落在那处活眼上:“这里,便是转机。”
云渺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王爷看得通透。”
“棋局如人心,看似绝境,实则暗藏生机。”
谢烬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郑重,“渺渺,白日里的话,我不是在敷衍你。这桩婚事,我会应下,但我心中……”
“王爷不必多说。”云渺打断他,端起桌上的茶递给她,“我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应付过这关,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不想听那些承诺,不是不信,而是怕自己沉溺其中。
人间情爱最是磨人,她早已过了相信海誓山盟的年纪。
谢烬寒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中一痛,却也明白她的顾虑。
他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只觉得微凉,便下意识地握住:
“明日起,我会让影七多派些人手守在你院外。肖家那边若有动静,你不必理会,交给我便是。”
云渺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没有挣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的风还在吹,房间里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谢烬寒知道,云渺看似平静,心中必然藏着许多委屈;而云渺也清楚,谢烬寒此刻的隐忍,是为了将来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结局。
赐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摄政王即将迎娶礼部尚书之女的事,有人说这是天作之合,有人说皇帝此举是为了牵制摄政王,更有人提起那位远在北凉的公主,猜测这桩婚事会不会引起两国纷争。
而皇宫深处,皇后的宫殿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皇后娘娘,摄政王爷昨日去了肖府,听说……对肖小姐说了些很不客气的话。”宫女低声回禀,语气带着忐忑。
皇后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哦?他说了什么?”
“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王爷临走时警告肖尚书,让肖小姐安分些,别妄图干涉王府内务,更别对他身边的人动心思。”
皇后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身边的人?说的不就是那个云渺吗?看来,这摄政王对她倒是上心得很。”
“你去一趟摄政王府,就说本宫明日在御花园设宴,邀请王府的女眷前来赴宴。带云渺过来见我。”
*
次日清晨,皇后的旨意传到摄政王府时,云渺正在院子里同谢烬寒一起用早膳。
“王爷。”影七走上前,将皇后的旨意低声说了一遍,“皇后特意点名要云姑娘一同去赴宴,恐怕是不怀好意。”
谢烬寒的脸色沉了沉:“她想干什么?”
“无非是想探听消息。”影七道,“要不,就称病不去?”
“不必。她要见,我便去见。躲是躲不过的,倒不如去看看,她想玩什么把戏。”
“可是……”谢烬寒担忧道,“宫里不比王府,皇后若想刁难你,怕是……”
“王爷放心。”云渺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我既然敢留在王爷身边,就有应对这些的本事。皇后想试探我,我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她的底牌。”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何况,有王爷在,难道还会让我受委屈不成?”
谢烬寒看着她眼中的自信与从容,心中的担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欣赏。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好,我陪你一起去。她若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定让她付出代价。”
云渺的心头微微一动,避开了他的触碰,转身道:“我去换件衣服。”
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谢烬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丫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慌乱,倒比平日里的冷静更让人觉得真实。
御花园的宴设在湖边的水榭里,景色雅致,却处处透着无形的压力。
皇后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前来赴宴的女眷,最终落在了谢烬寒身边的云渺身上。
今日的云渺穿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裙,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她站在谢烬寒身侧,不卑不亢,眼神平静。
“行了,都坐下吧。”
皇后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闻王爷即将大婚,特意请各位府里的女眷来聚聚,热闹热闹。顺便……也想问问肖小姐,婚期定在何时,也好让内务府早做准备。”
提到婚期,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烬寒身上。
“依本宫看,婚期的事,不如选在下月初六,那日宜嫁娶,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就听皇嫂安排吧。” 谢烬寒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皇后看着云渺,心中的更疑惑甚。
秘密召见云渺,却也被她滴水不漏的话语弄的不知是真是假。
这场宴,最终在看似和谐的气氛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