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个猎物起了内讧，申屠心情大好，决定再加一把火，让他们彻底绝望。
他双手飞速结印，原本只是在地面流转的血雾猛地升腾而起，雾中，一张张由怨气凝结的扭曲人脸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尖啸，如同一股阴寒的恶浪，直冲蔺惊弦与燕白露的神识！
精神攻击！
“哼！邪魔外道！”蔺惊弦身为正道弟子，一身浩然剑意护体，对此类攻击有着天然的抗性。饶是如此，那鬼哭狼嚎般的怨念冲击，也搅得他心烦意乱，剑招都慢了半分。
而燕白露的情况就糟糕多了。她修炼的《九转轮回魔典》本就讲究在生死轮回中磨砺心境，根基稍有不稳便会引来业火缠身。此刻被这精纯的怨气一冲，她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眼前发黑，身形出现了一瞬间难以察觉的僵直。
高手相争，刹那便是永恒！
就是这短短一瞬的破绽，数条血色触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她四面八方呼啸而至，眼看就要将她彻底缠绕束缚！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从旁横扫而来，“唰”的一声，精准地斩断了缠向她咽喉的最致命的那根触手。
是蔺惊弦！
他一剑荡开身边的攻击，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燕白露，冷哼一声，语气是十足的傲慢与不屑：“你的命是我的，死在这些邪物手里，岂不便宜了你！”
燕白露立刻反应过来，借着这喘息之机，体内真气一转，压下翻腾的气血。她看也不看蔺惊弦，反手一掌拍在地上，一股极阴至寒的掌力呈环状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黏稠的血雾竟被暂时冻结成了一层薄霜。
她站直身体，声音如冰：“先宰了他，你我的账，之后再算。”
“正有此意！”蔺惊弦惜字如金。
一个脆弱到随时可能背刺对方的同盟，就这么在绝境之下达成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将自己最不可信的脊背，交给了对方。战术也在瞬间成型——蔺惊弦主外，燕白露主内。
“杀！”
蔺惊弦一声清喝，剑势再变，不再追求大范围的绞杀，而是变得凝练狠辣，剑光如龙，专攻那些袭来的触手本体。
燕白露则双掌翻飞，不再硬碰，阴柔的掌力化作一个个无形的漩涡，牵引、化解着那些侵蚀而来的血雾与精神冲击，为蔺惊弦创造出最安稳的输出环境。
一刚一柔，一阳一阴。
两人的配合，竟出人意料地天衣无缝。原本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竟被他们硬生生地暂时稳住了阵脚，甚至还能联手摧毁几个外围的阵法节点，逼得申屠不得不分神修补。
山坡上，顾休看着这一幕，竟煞有介事地微微点了点头。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陈旧小本子和一截炭笔，借着远处的血光，一边看，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剑法：大开大合，气势有余，但变化不足，应变能力差。评价：丙下。”
“掌法：路数诡谲，擅长卸力，但后劲不继，真气消耗过快。评价：丙。”
“战术配合：默契度……嗯，负分滚粗。但效果意外的好，加分。综合评价：勉强及格。”
他写完，还吹了吹本子上的炭末，一副正在批改学生作业的认真模样。
义庄内，申屠可没这闲情逸致。眼看两个小辈居然联手扛住了自己的攻击，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怒极反笑。
“好！好一对正邪合璧的狗男女！真是让老夫开了眼界！”
“以为这样就有用了吗？！”
他双手猛地合十，狠狠拍在身前那翻腾如沸的血池之中，厉声喝道：
“——血魔真身！”
轰！
一瞬间，整个大阵的血气不再分散攻击，而是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倒灌回申屠的体内！
他的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皮肤上浮现出无数诡异的血色魔纹，干枯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扭曲，节节暴涨至一丈多高，变成一个筋肉虬结、青面獠牙的恐怖怪物。
而他身上的气息，也随之疯狂攀升，一举冲破了宗师境的桎梏，稳稳地停在了准天人境的顶峰！
不知名的山巅，夜风清冷。
一个面如冠玉的儒雅男子正负手立于一块巨大的星盘前。星盘之上，光点流转，犹如一片缩小的星河。其中一颗代表着申屠的星辰，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猩红光芒，死死压制着另外两颗略显暗淡的星辰。
“数据不错，但还不够。”姬珩看着星盘，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幅杰作，“让我看看，魔宗的《九转轮回魔典》，在极限的压力下，究竟会产生什么有趣的因果反应呢？”
他的语气，就像一个园丁在讨论如何修剪一盆不听话的盆栽。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星盘上一个与废弃义庄血祭阵法遥相对应的符文上，轻轻一点。
……
义庄之内，变身为血魔的申屠正准备好好享受虐杀两个天才的快感。
突然，他感觉到整个大阵的控制权，有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波动。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挥舞的拳头，被人不动声色地多加了一分力。
“嗯？”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股波动便已消失无踪。但紧接着，整个大阵的能量流向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诡异偏转！
原本应该如暴雨般均匀压向两人的血气能量，瞬间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倒卷而回，化作一道粗壮如水桶的血色光柱，以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比地轰向了燕白露！
“我……”申屠自己都愣住了。
这招威力是大了，但阵法能量消耗也大了数倍，跟用牛刀杀鸡有什么区别？他没想用这么“浪费”的招式啊！
“小心！”
另一边，蔺惊弦眼呲欲裂。他想冲过去援手，身前却凭空升起一道厚实的血墙，任他剑光如何劈砍，都只是荡起层层涟漪，根本无法在瞬息间突破。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毁灭性的光柱，即将吞噬那个白色的身影，一种名为“无力”的情绪，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这是……”
血色光柱之下，燕白露首当其冲。她将功力催发到极致，一双素手快得只剩残影，轮回掌印层层叠叠地迎向光柱。
然而，她引以为傲的掌印，在那道仿佛无穷无尽的血色能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触即溃！
一股源自灵魂的寒意席卷全身。
燕白露立刻意识到，这绝不是申屠那种空有力量、毫无技巧的蠢货能控制的招数！这背后有一只冷静、精准、视万物为草芥的无形之手，在借申屠的阵法，要将自己这颗“棋子”从棋盘上抹去！
“是谁？！”
城西，山坡上。
顾休脸上所有慵懒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骨的冰寒。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静到残忍的、纯粹为了观测数据而漠视一切的意志。那股意志，他十年前在昆仑山之巅，曾与之擦肩而过。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无相门……”
他明白了。
那个叫姬珩的家伙，不只是在看戏。他是在做实验，而燕白露，就是他的实验品！
义庄内，燕白露的护体真气在支撑了不到半息之后，便在一声脆响中彻底破碎。
“噗——”
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襟。毁灭性的血色光柱，即将贯穿她纤细的身体。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以及对那未知黑手滔天的不甘。
山坡上。
“疯子。”顾休冷冷地评价了一句，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好。
他知道，再等下去，自己剧本里重要的女主角，就要被那个乱来的野鸡导演给玩死了。
计划必须提前。
他看着手中那根平平无奇的黑色鱼竿，目光落在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鱼线上，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真是的，”他低声抱怨了一句，“加班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