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隔离区住宿楼的合金窗时，星衍指尖还沾着食堂糖醋排骨的甜香，可下午全息直播的窘迫像根细刺扎在心头——都鲁扯掉他口罩的瞬间，苏晓冉那声憋不住的“噗嗤”笑，此刻想起来还让他耳尖发烫。他坐在金属桌前，面前摊着星图仪，光屏上跳动的月球坐标，又看看天上的月亮:真的好美，这就是真正的月亮……原来林悦妈妈诗里写的月亮是这样的。
窗外的月球悬在墨色天幕中，银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拓出冷白的光斑。星衍刚校准完一组坐标，走廊里就传来熟悉的对话声，是都鲁厚重的笑和一道清脆的女声——不用细听，他也能认出那是苏晓冉的声音，下午在食堂，她说话时带着点轻快的尾音，和隔离区的机械提示音完全不同。
“都鲁先生，您的星际护照内置了量子防伪，手机按侧边蓝色键能接入地球内网，有问题随时找我。”
“多谢小姑娘，比柯伊伯带那些掮客靠谱多了！”
随后是房门轻合的闷响，脚步声逐渐靠近。星衍的指尖顿在星图仪上，身体竟莫名绷紧——他想起下午在食堂，自己攥着口罩不敢摘的样子，不知道苏晓冉现在见了他，会不会还觉得好笑。
“叩叩叩——”
敲门声轻得像羽毛落在金属门上。星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发紧，开口时声音还有点发涩：“请进。”
门被推开，苏晓冉抱着银灰色文件袋走进来，浅蓝色制服上还沾着点消毒水的淡香。她看到星衍时，目光先扫过桌上的星图仪，随即弯了弯眼：“星衍先生，没打扰您吧？来给您送身份证和量子手机。”
星衍站起身，他伸手接文件袋，指尖不小心碰到苏晓冉的指腹——她指尖的温度，比蓝色星球上八号技师的流星锤暖得多。星衍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手，耳尖瞬间漫上红，只能低头盯着文件袋：“谢……谢谢。”
文件袋里的身份证是淡蓝色柔性材质，捏在手里薄得像片金属箔，“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几个字用荧光油墨印着，暗纹里嵌着量子防伪码。星衍盯着照片里的自己——身份栏里“地球公民”四个字，却让他捏着卡片的指尖微微发颤。旁边的量子手机是流线型银白机身，没有实体按键，只有一块全覆盖的全息光屏，轻触就能弹出界面，比他在蓝色星球用的设备精致得多。
“身份证刷一下就能核验身份，去联合政府、月球基地都要用；手机初始密码是您的改造激活日期，我查档案时记的。”苏晓冉站在桌旁。
星衍看着身份证手有些颤抖“我真的被承认了吗？”
指尖轻点手机光屏，全息界面立刻弹出地球内网入口，“您是润强先生登记的亲属，地球法律承认您的公民身份，您不是润强的儿子吗？。”
星衍捏着身份证没说话，只是指腹反复摩挲着柔性材质的边缘。苏晓冉看着他的动作，又瞥见他眼底没藏住的光，没再多说身份的事，反而话锋一转，语气带点试探：“对了，我整理档案时看到，润强先生今年33岁，您的年龄是21岁……怎么父子年龄差这么小？是干儿子吗？”她立马感觉自己说多了“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冒犯到您吧？”
这话让星衍紧绷的肩线松了点，他抬起头，嘴角难得牵起个浅淡的弧度：“没冒犯，很多人都会误会。我是润强先生在蓝色星球的改造体，是用他的细胞培育的，不是亲生但也算亲生父子。”
“原来是这样！”苏晓冉眼睛亮了亮，指尖点了点星图仪上的柯伊伯带标注，“我在天文课上学过柯伊伯带的尘埃带，说能反射恒星光，像流动的星河，您见过吗？”
星衍的话莫名多了些，他指尖在星图仪上划了下，光屏调出尘埃带的模拟影像：“见过，确实好看，但也危险，我还在那里受过伤呢。”
苏晓冉凑近看影像时，发梢不小心扫过星衍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下。她赶紧往后退了点，指着手机光屏转移话题：“我教您用手机吧？这台量子手机能接入实时星图，比您的便携仪全，还能点‘跨域外卖’——就是能送进隔离区的营养餐，比食堂种类多。”
星衍点头，看着苏晓冉调出外卖界面，全息投影里弹出各种餐单：“这个‘火星风味合成牛排’，是用火星土壤培育的蔬菜做的，吃着消化好。”她又点开通讯界面，指尖在光屏上点了下，星衍的手机立刻收到条全息消息，头像还是她的工作证照片，“我把联系方式存进去了，您调不好星图、想点外卖，都能找我。”
星衍盯着消息里的“苏晓冉（对接专员）”，想起下午她在食堂摘口罩时，嘴角沾了饭粒又慌忙蹭掉的样子，耳根又热了。没等他道谢，苏晓冉突然看了眼手腕上的量子表：“哦，太晚了，您也该休息了，对了，您和润强先生、都鲁先生已经适应重力，但其他外星人还是站不起来，领导说这几天先带你们去北京转转。”
“明天就去？”星衍的声音里藏不住期待——润强跟他说过，北京有保存完好的长城遗址，还有故宫，颐和园……
“嗯，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们。”苏晓冉走到门口，又回头递给他颗银色营养糖，“这个能量密度高，可以让您更好的适应地球的引力，饿了累了吃一颗。”
星衍接过糖，看着她转身离开，门轻轻合上时，还能听到她走远的脚步声。他捏着糖坐在桌前，身份证和手机放在面前，荧光油墨在夜色里泛着淡光，比柯伊伯带的星光更暖。
窗外的月球悬在墨色天幕中，银辉像融化的冷玉般洒进房间，落在星衍摊开的星图仪上。他指尖摩挲着身份证上“地球公民”那行荧光字，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亲眼踏上这颗被润强念了无数次的星球，想看看月球表面是不是真的像星图里画的那样，藏着人类文明的痕迹。
星衍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锁定窗外的月球，集中全部意念启动瞬移能力。可身体刚泛起熟悉的失重感，下一秒睁眼时，眼前却只有无边无际的漆黑——没有月壤，没有星光，只有冰冷的宇宙真空包裹着他。第一次瞬移，竟偏移到了空旷的太空里。
他赶紧稳住心神，重新校准月球坐标，指尖在虚空中比划着调整参数，再次催动意念。这次失重感更强烈，可睁眼时依旧是茫茫太空，远处几颗小行星在缓慢旋转，连月球的影子都没见到。连续两次失败让星衍攥紧了拳头，他想起润强说过“意识瞬移需精准锁定地标”，便盯着星图仪上月球联合基地的坐标，反复在脑海中勾勒基地的轮廓，第三次启动了能力。
“咚”的一声轻响，双脚终于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星衍低头，深灰色的月壤带着细腻的沙砾感，踩上去微微下陷，冰凉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更让他惊喜的是，周围的引力轻柔又熟悉——和蓝色星球的引力恰好相当，没有地球1G的沉重压迫，也没有太空的漂浮感，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他抬头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月球表面并非想象中那般荒凉，而是布满了壮观的人类建筑。远处，成片的半球形透明穹顶连绵起伏，像一颗颗镶嵌在月壤上的水晶球，穹顶内灯火通明，能隐约看到纵横交错的街道、高耸的金属塔楼，甚至有小型悬浮车在穹顶间穿梭；靠近赤道的位置，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正散发着淡蓝色的能量光，环形轨道上停泊着数十艘银白色的穿梭机，机身印着“月球联合基地”的标志，与身份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更远处，几座巨大的太阳能板阵列像展开的翅膀，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连接阵列的能量管道如银色藤蔓般延伸，将能源输送到各个穹顶建筑中。
星衍沿着月壤上的步道往前走，目光不自觉飘向天际——地球同步轨道上，一座巨型空间站正缓缓转动，那哪里是空间站，分明是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城市！无数透明舱室拼接成不规则的球体，内部错落有致的建筑亮着暖黄的灯光，穿梭机像忙碌的萤火虫般在舱室间穿梭，还有几条银色的“光带”从空间站延伸出去，那是连接地球与月球的货运通道，能看到满载物资的运输舱在光带上快速移动。偶尔有星际飞船从空间站旁掠过，引擎喷出的淡蓝色火焰在漆黑的宇宙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与远处闪烁的星辰交相辉映。
“原来人类在月球上建了这么多东西……”星衍轻声感叹，抬头望向地球。那颗蓝色星球悬在天幕中央，云层像轻柔的白纱缠绕着陆地，成片的绿洲在阳光下泛着绿意，海洋则是深邃的蓝，连赤道附近的飓风云系都清晰可见。他甚至能隐约看到亚洲大陆上的光点——那是北京、上海等城市的灯光，还有一条银色的光柱从地球表面延伸到同步轨道空间站，正是润强提过的太空电梯。
星衍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身份证，柔性材质的卡片带着体温，“地球公民”那行荧光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苏晓冉递糖时弯起的杏眼、食堂里她蹭掉嘴角饭粒的慌乱模样、教他用手机时轻柔的声音……一幕幕涌上心头，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不是在蓝色星球作为“改造体”的陌生，也不是在太空漂泊的孤独，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归属感”。原来，他真的被这颗星球接纳了，真的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你小子胆子不小，敢私自用这能力跑这么远！”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严厉。星衍猛地回头，就见润强站在不远处的月壤上，眉头皱得紧紧的。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颈的衣领就被润强一把揪住，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眼前的月球建筑、同步轨道空间站瞬间消失。
下一秒，星衍已经站在了隔离区房间的金属地板上，月壤的细沙还沾在他的裤脚。润强松开手，双手叉腰盯着他，语气里满是担忧：“意识瞬移是咱们在蓝色星球意外激活的能力，地球这边除了我和都鲁，谁都不知道！你倒好，直接跑到月球上去了——要是被月球观测站捕捉到异常空间波动，或是被噬星族残留的探测器察觉到你的意识信号，后果不堪设想！以后绝对不准私自用这能力，要动必须先跟我报备，听见没？”
星衍攥着衣角，看着裤脚上的月壤，小声反驳：“我就是想看看月球……而且我明明盯着月球瞬移的，怎么会两次都偏到太空里啊？”
润强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指着窗外的月球解释：“地球有大气层，你在房间里看到的月球，其实是经过大气层折射后的虚像。大气层就像一层厚厚的水，会把光线弯曲、偏移，你盯着虚像锁定坐标，自然会瞬移到错误的位置。下次再想瞬移，得先排除大气层的折射干扰，用星图仪的精准坐标，不能光靠眼睛看。”
星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他刚说完，口袋里的量子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消息——是苏晓冉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忘记说，北京长城观测台晚上能看月球全息投影，明天带您去。”
看着消息里苏晓冉的头像，星衍刚才被批评的低落瞬间消散，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回复了两个字：“好的。”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抬头望向窗外的月球，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这颗星球，不仅有壮观的建筑和繁华的空间站，还有让他忍不住心动的人，有真正的“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