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门的夏雨总是来得缠绵,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胡杨树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像无数只小手在轻轻拍打着叶片。念杨蹲在守界馆的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无界碑”的纹路流淌,在碑底汇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空的流云。
“银团,你看这水洼里的云,像不像你太奶奶叼来的金花草?”她戳了戳脚边的小银尾鼠,这只尾巴泛着淡紫光泽的小家伙正抖着湿漉漉的绒毛,闻言立刻蹦进水洼旁,用尾巴尖蘸了蘸水,在青石板上画了朵歪歪扭扭的花,引得念杨一阵轻笑。
桂儿坐在竹屋的窗边,手里摩挲着那朵同心蕊制成的干花。花瓣虽已失去荧光,却依旧保持着舒展的姿态,被小心地夹在《界门志》的最后一页,与桂儿当年写下的“界门本无界,心守即为家”相映成趣。
“奶奶,教书先生说,雾的另一边来了新的生灵。”念杨抱着银团跑进来,发梢还滴着水,眼睛亮晶晶的,“是些长着透明翅膀的小虫子,说想跟咱们做邻居呢!”
桂儿放下书,目光望向雾中。雨幕中的雾气比往常更浓,隐约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雾中闪烁,像流动的星子。她想起苏晚奶奶手札里的记载:“界隙的生灵千奇百怪,每一次相遇,都是新的缘分。”
小石推门进来,身上带着雾中的湿气,手里捧着片巨大的荷叶,叶面上趴着几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翅膀透明得像琉璃,翅膀上的纹路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它们叫‘雾萤’,”小石指着虫子说,“说老家的雾层变薄了,听说界门这里安稳,特意迁徙过来的。”
雾萤似乎不怕人,扇动着翅膀飞到桂儿的手背上,轻轻落下,翅膀的震动带着微不可察的暖意。桂儿想起初到界门时,银团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靠近,心忽然软了下来——所谓家,不就是能接纳所有寻求安稳的生灵吗?
“让孩子们给它们搭个窝吧,”桂儿笑着说,“就用金花草的根茎,既挡风又透气。”
银团立刻从念杨怀里跳下,叼来一捆干燥的金花草,放在桂儿脚边,喉咙里发出邀功的啾鸣。雾萤们似乎明白了什么,纷纷飞到金花草上,翅膀的光芒与花草的紫色交织,像串会发光的项链。
午后,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雾中织成金色的光带。念杨带着孩子们和雾萤族群往契约石的方向走,她们要在那里为新邻居举行欢迎仪式——这是界门的新传统,每来一种新的生灵,都要在契约石上留下它们的印记,从此便是一家人。
“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念杨蹲在契约石旁,看着雾萤们在石面上留下细小的荧光印记,“有我们在,没人能欺负你们。”
雾萤们似乎听懂了,纷纷聚集在“家”字周围,翅膀的光芒连成一片,像给这个字镀上了层流动的光。黑熊的后代送来刚采的野果,白鹿的幼崽带来清晨的露水,连最害羞的雪兔都蹦跳着送来几片鲜嫩的叶子,场面热闹得像过节。
“教书先生说,这叫‘万物共生’。”念杨的小徒弟,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就像胡杨和金花草,谁也离不开谁。”
桂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云姑奶奶说过的话:“守护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是每天都要用心经营的日子。”接纳新的生灵,倾听新的声音,不就是经营的一部分吗?
傍晚,守界馆的灯亮了起来,照亮了石碑上新增的雾萤印记。教书先生的后人正在为《界门志》添上新的篇章,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雾萤归巢”四个字,旁边画着念杨与雾萤嬉戏的插画,笔触温暖。
“桂儿前辈,”老先生放下笔,望着窗外的霞光,“您说,界门的故事会不会传到更远的地方?让所有生灵都知道,这里有个能接纳一切的家?”
桂儿望着天边的霞光,霞光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有苏晚奶奶的,有云姑奶奶的,有青年爷爷的,还有那些早已逝去的异兽们的。他们的目光里没有担忧,只有欣慰。
“会的,”桂儿轻声说,“风会带着我们的故事走,水会载着我们的善意流,总有一天,所有生灵都会知道,家,从来不是用界限圈起来的地方,是用爱和接纳撑起来的天地。”
雾萤们忽然集体飞起,在守界馆的上空组成一个巨大的“心”形,翅膀的光芒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念杨和孩子们欢呼着追上去,银团和其他异兽也加入进来,身影在光中穿梭,像场流动的盛宴。
桂儿坐在胡杨树下,看着这光与影的交织,手里的同心蕊干花似乎也泛起了淡淡的光。她知道,同心蕊的约定从来不是静止的,它会随着新的生命加入而不断生长,像这界门的家,永远向所有寻求温暖的生灵敞开怀抱。
夜色渐深,雾中的金灯与人间的灯火再次亮起,这次的灯上多了雾萤的图案,小小的翅膀上写着“欢迎回家”。光与光在夜空中相遇,没有界限,没有隔阂,只有一片温暖的璀璨。
桂儿知道,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这故事的核心,永远是那两个字——
家,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