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堡的梅林在秋雨中染上了层淡红,零星的花苞顶着水珠,像缀在枝头的胭脂。林安牵着骆驼走进堡门时,张婶正站在门内搓着手,眼眶红红的:“可算回来了!我炖了羊肉汤,就等你们进门呢。”
李石第一个冲过去,鼻子使劲嗅着:“闻着就香!张婶,这次北境的麦子磨的面,能做三笼屉麦饼不?”
“少不了你的。”张婶笑着拍他胳膊,目光落在林安身上,见他穿着件新皮袄,不由啧啧称奇,“这北境的皮子就是厚实,比咱们的羊皮袄暖和多了。”
林越将玄铁盾靠在祠堂门口,盾上的冰鸟玄铁牌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柳无涯坐在门槛上,手里转着个旱烟袋,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听说北境收了三百袋麦子?比咱们堡里还多?”
“可不是嘛,”林安解下玄铁剑,剑穗的银链上还沾着北境的尘土,“阿依娜说,够他们吃到明年麦熟。”他从行囊里掏出老萨满送的冻果干,递到柳无涯面前,“这是北境的特产,甜得很。”
柳无涯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眯着眼品了品:“不错,比寒潭的野枣子有滋味。”他指了指祠堂供桌,“白灵去锁龙关送药材了,留了话,让你们回来就去药圃看看,她种的雪绒花开花了。”
药圃里果然热闹。蓝紫色的雪绒花挤挤挨挨地开着,与黄色的野菊相映,像块绣满花纹的锦缎。赵丫蹲在花田边,小心翼翼地掐下几朵枯花:“白灵婶婶说,这花籽要趁天好晒干,明年能种满整个演武场。”
“北境的孩子说,雪绒花在冰原上能开三个月,”林安蹲在她身边,看着花瓣上的露珠,“阿依娜说要学咱们的法子,在暖房里种,让冬天也有花看。”
赵丫的指尖轻轻拂过花瓣,忽然笑了:“她还说什么了?”
“说让咱们开春一定去,”林安想起阿依娜的笑脸,“说要教我们做北境的奶酒,用新收的麦子酿。”
两人正说着,李石举着个陶碗跑过来,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快尝尝!张婶放了北境的冻果,酸甜口的,比去年的好喝十倍!”
汤里的羊肉炖得酥烂,冻果的酸味中和了油腻,喝一口暖到心口。林安看着李石满足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寒潭堡的秋天,因为北境的点缀,多了些不一样的滋味。
傍晚的祠堂里,灯火通明。林越铺开北境的地图,用炭笔在上面圈出几处适合耕种的洼地:“开春后,我带一队人去北境,帮他们修第二条水渠,争取再多垦五十亩地。”
“我跟你去!”李石立刻举手,宽刃短剑在腰间晃悠,“我力气大,挖渠肯定用得上!”
赵丫也点头:“我去教他们辨识新的草药,白灵婶婶说北境有种冻土下的根须,能治风寒,我得去看看。”
林安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忽然想起阿木抱着麦糕的样子:“我去教孩子们种谷子,北境的土地适合种这个,产量比麦子还高。”
林越笑着点头,将地图折好:“就这么定了。”他看向窗外的梅林,“等梅花开了,咱们就动身。”
接下来的日子,寒潭堡渐渐忙碌起来。男人们修缮农具,女人们缝制棉衣,孩子们则在演武场上练习新学的剑法——李石总说,开春去北境,要让阿古拉见识见识中原剑法的厉害。
雪绒花的种子晒好了,赵丫仔细地装在陶罐里,贴上标签:“这个是给阿依娜的,这个送北境的姑娘们,让她们也学着种。”
李石则缠着李虎,非要再打把新剑:“剑柄要刻上雪绒花和梅花,一边一个,象征咱们两家亲如一家!”
林安常常坐在寒潭边,看着潭水倒映的梅林,手里摩挲着阿依娜送的皮袄。皮袄上的雪绒花刺绣针脚细密,能看出她的用心。他想起北境的粮仓,想起晒谷场上的篝火,想起阿依娜最后那句“一定要来”,心里就像被羊肉汤暖着似的,格外踏实。
冬至那天,寒潭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落在梅林的枝桠上,给花苞盖上了层薄被。林安和赵丫、李石坐在张婶的茅屋里,围着炭火盆烤红薯,陶碗里的冻果茶冒着热气。
“阿依娜说北境的雪比咱们这儿大,”李石咬了口红薯,含糊不清地说,“积雪能没过膝盖,他们冬天都不出门,就在暖房里编草绳、磨面粉。”
“等开春雪化了,水渠里的水肯定特别大,”赵丫捧着茶碗,看着窗外的雪,“得提醒他们提前加固渠岸,别被冲垮了。”
林安想起北境的温泉,即使在冬天也冒着热气,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我们可以教他们在水渠边种些耐寒的蔬菜,像萝卜、白菜,这样冬天也有新鲜菜吃,不用总吃干肉。”
“这个主意好!”李石立刻拍手,“我让我爹打些种菜的工具,开春一起带过去!”
炭火盆里的红薯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弥漫了整个茅屋。林安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听着身边的欢声笑语,忽然觉得,这寒潭堡与北境之间的情谊,就像这炭火一样,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也能一直燃烧,一直温暖。
雪停的时候,梅花开了。粉白色的花朵顶着残雪,在阳光下美得像幅画。林安站在梅树下,看着赵丫和李石在雪地里堆雪人,雪人手里举着个稻草人,穿着李石的旧棉袄,戴着林安的草帽,滑稽又可爱。
“安儿哥,快来!”李石挥手喊他,“我们给雪人起了个名字,叫‘盼春’,盼着开春去北境呢!”
林安笑着走过去,忽然发现梅树枝桠上系着个小布袋。他取下来打开,里面是几粒北境的谷种,还有张纸条,上面是阿依娜歪歪扭扭的中原字:“等梅花开了,谷种就醒了,我们在北境等你们。”
林安将谷种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像开了朵梅花似的,暖暖的。他知道,这个冬天不会太长,等雪化了,梅花开尽了,他们就会再次踏上北境的土地,带着寒潭堡的情谊,带着新的希望,去赴那个梅树下的约定。
茅屋的灯火在雪地里亮着,像颗温暖的星。寒潭堡的故事,在这个飘雪的冬日里,悄悄酝酿着新的篇章,等着春天的风,把它吹向北境,吹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