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残躯为舟与崩解之途
冰冷诡异的低语余音，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观测者的意识深处，带来阵阵冰寒的战栗。
“协议...钥匙...母体...它们来了...”
每一个词语都像是一把沉重的锁，锁住了未知的、令人不安的可能性。它们来自哪里？指向何种目的？园丁知道这一切吗？还是连它也被蒙在鼓里，只是某个更大计划中的一环？
观测者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嗡鸣。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无论那信息意味着什么，活下去，离开这里，才是当前唯一的目标。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林琛身上。
那枚灰色石子般的“混沌核心”在吸收了最后那缕带着信息碎片的能量后，表面的奇异符号闪烁了几次，便缓缓隐没，恢复了那不起眼的灰扑扑状态。但它散发出的波动，却比之前要稳定了不少，不再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而林琛的身体，在得到了那些高质量能量（尽管最后夹杂了“杂质”）的滋养后，状况有了明显的好转。虽然依旧重伤，多处骨折和内伤远未痊愈，但生命气息已经稳固下来，不再流逝。他胸膛的起伏变得有力了一些，脸色也不再是死人的灰白，恢复了些许血色。甚至有一些较浅的伤口已经结痂。
但他依旧深陷昏迷，眉宇间偶尔蹙起，仿佛在潜意识里仍在与某种痛苦或混乱搏斗。
观测者稍微松了口气。最危险的时刻似乎暂时过去了。林琛的命，勉强保住了。
然而，环境的恶化却在加剧。
失去了园丁意志的维系，又耗尽了最后的本源，这座“静谧花园”正在加速崩解。
头顶那棵光之巨树的残骸，开始剥落细小的晶屑，如同下起了一场灰色的雪。脚下的晶化菌毯变得越发脆弱，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透过裂缝，只能看到一片令人心悸的、没有任何光亮的虚无。
整个空间都在轻微地震颤，并且幅度在缓慢增大。空气（如果这里还有空气的话）变得滞重而沉闷，带着一种事物走向终结的腐朽气息。
那扇刚刚被“逆生之焱”修复的闸门，虽然依旧顽强地阻挡着外部的侵蚀，但其表面也开始出现细微的扭曲，沉闷的撞击声仿佛带着一丝急躁和不耐烦。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观测者试图联系外界，联系总部，却发现所有的通讯手段都如同石沉大海。这个空间似乎正在从正常的维度中“脱落”出去，变成一座漂浮在虚无中的孤岛坟墓。
必须自救！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开始仔细探查这个正在死去的囚笼。他敲击墙壁，感知能量流动（虽然已经几乎不存在），试图找到任何可能存在的薄弱点或是隐藏的出口。
结果令人绝望。
园丁似乎从未考虑过让“访客”离开。整个空间的结构异常坚固，或者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禁锢”和“隔绝”。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那扇正在承受外部疯狂冲击的闸门。
打开闸门？那无异于自杀。外面那恐怖的暗红能量会瞬间涌入，将他和奄奄一息的林琛彻底吞噬湮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空间的震颤越来越明显，晶屑剥落得越来越快，巨大的裂缝开始在地面和穹顶出现，虚无的寒意从裂缝中渗透进来，让观测者的灵魂都感到冻结。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难道历经艰险，最终还是要和这个诡异的花园一同殉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林琛身上，落在他眉心那枚灰色的核心上。
这个由无数巧合、冲突、背叛与牺牲催生出的“畸变新生”，这个引动了未知“协议”的“钥匙”...它，会不会是唯一的变数？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从观测者脑海中冒了出来。
这个核心，融合了多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甚至包括一丝来自林琛体内那个“系统”的异界规则碎片。它本身，就是一个极不稳定的能量源和一个规则异常点。
而这个“静谧花园”，在失去了园丁的掌控和本源支撑后，其结构虽然依旧坚固，但也变成了一个无主的、正在崩解的空壳。
如果...如果能以林琛眉心的核心为“引信”，主动引爆它的一部分力量，是否有可能炸开这个即将崩塌的囚笼？哪怕只是炸开一条细微的裂缝，或许就能连接到外界的正常维度，获得一线生机！
这个想法让观测者自己都吓了一跳。
太冒险了！
首先，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精确控制那核心的力量。一个不慎，可能不是炸开囚笼，而是将林琛和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其次，就算成功了，炸开的空间裂缝另一端是什么？是安全的现实世界，还是更加危险的时空乱流？他们很可能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对林琛的负担极大。他现在的身体，能否承受这种程度的能量冲击？那核心已经与他深度结合，引爆核心的力量，无异于直接燃烧他的生命！
观测者陷入了极度的挣扎。
不这么做，似乎只有死路一条。这么做，可能是加速死亡，也可能是搏得一丝渺茫的机会。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
咔啦啦啦——！！！
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穹顶之上，一道巨大的裂缝猛然绽开，如同黑色的闪电！透过裂缝，已经不再是花园的结构，而是那片冰冷、死寂、没有任何意义的虚无！
虚无如同贪婪的巨口，开始吞噬裂缝周围的一切！晶化的巨树残骸、黯淡的菌毯碎片，一旦被卷入，瞬间就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失无踪！
裂缝在不断扩大！吞噬的速度在加快！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观测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扑到林琛身边，一把将他背起——动作不可避免地牵动了林琛的伤口，让他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对不起，伙计...但我们没有选择了！”观测者咬牙，目光死死盯住远处一面看起来相对完整的、没有巨大裂缝的晶体墙壁。
那里，是空间结构可能最“厚实”的地方，也是理论上最有可能炸开通道的地方！如果炸那里，说不定能短暂连通到花园原本所依附的“现实”层面！
他背着林琛，艰难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那面墙壁。脚下的“地面”在不断开裂、塌陷，身后的虚无紧追不舍！
每跑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即将崩溃的冰面上。
终于，他冲到了那面墙壁前。
他将林琛小心地放下，让他靠墙而坐。
然后，他伸出双手，一只手按在林琛的额头，精准地覆盖住那枚灰色核心，另一只手，则按在了冰冷的晶体墙壁上。
接下来要做的，极其简单，也极其困难——引导核心的力量，冲击墙壁！
他深吸一口气，凝聚起自身最后残存的所有精神力，不再试图去理解和控制那混沌核心，而是像撬动杠杆一样，将自己的意志作为支点，狠狠地刺激它！
“醒来！释放你的力量！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观测者在心中疯狂地呐喊，将自己的求生欲望和决绝的意念，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起初，那灰色核心毫无反应。
背后的虚无已经蔓延而至，距离他们不到十米！冰冷的湮灭感刺痛着观测者的后背。
“给我...动啊！”观测者目眦欲裂，几乎将牙龈咬出血！
也许是他的意念刺激，也许是外部逼近的死亡威胁激活了核心某种自保的本能，那枚灰色的石子，终于猛地一震！
嗡——！！！
一股混乱、狂暴、充满矛盾特性的能量洪流，瞬间被引动，从核心深处奔涌而出！
“呃啊啊啊——！”林琛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正在承受千刀万剐的痛苦！他眉心处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焦痕！
那股可怕的能量顺着观测者按在他额头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观测者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要被撑爆、撕裂、然后被各种矛盾的力量轮流侵蚀！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松手，而是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引导着这股狂暴的洪流，转向另一只按在墙壁上的手！
“出去！！！”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将所有的痛苦和力量，连同那股混沌洪流，狠狠地推向前方的晶体墙壁！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传来！
接触点上，那坚固无比的晶体墙壁，并没有像普通物质那样爆炸碎裂，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荡漾、扭曲起来！
一个极其不稳定的、边缘闪烁着混沌色彩的能量漩涡，被强行撕扯开来！
漩涡的另一端，不再是虚无，而是模糊不清的、飞速闪动的景象碎片！
有现代城市的霓虹灯光，有破旧屋邨的狭窄巷道，有混乱街头的刀光剑影...甚至还有一瞬，观测者仿佛看到了o记督察黄志诚那严肃的脸和保安部杨锦荣深不可测的眼神！
这个通道极不稳定，连接的点似乎在疯狂跳变！根本无法确定另一端具体是哪里，是什么时间！
但这就是唯一的生路！
“走！”观测者顾不上许多，一把捞起几乎再次陷入濒死状态的林琛，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疯狂闪烁、扭曲的能量漩涡扑去！
就在他们投入漩涡的一刹那！
身后那庞大的“静谧花园”，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
穹顶完全崩塌，无尽的虚无如同海啸般涌入，瞬间吞噬了一切。那扇坚固的闸门，连同外面那不甘的撞击声，一同被无声地湮灭。
整个空间，彻底归于死寂的虚无。
而在投入漩涡的瞬间，观测者感觉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布满刀片的洗衣机里！
巨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和林琛一同撕成碎片！
周围的景象碎片如同子弹般呼啸而过，混乱的时间感和空间感几乎要逼疯他的大脑！
他死死抓住林琛，凭借着最后一点本能，蜷缩起身体，试图减少受力面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疯狂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失重感传来！
然后便是重重摔落在坚实地面上的剧痛！
嘭！
观测者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内脏受到剧烈冲击，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绝望的晶化囚笼，而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
昏暗的光线，潮湿的空气，弥漫着的淡淡霉味和垃圾腐败的气味...
这里是一条...后巷？
港岛随处可见的那种，堆放着垃圾桶、杂物，墙壁上布满涂鸦的狭窄后巷？
他们...回来了？
从那个诡异、危险、濒临毁灭的“静谧花园”，回到了...现实世界？
巨大的恍惚感和虚弱感同时袭来，观测者几乎要立刻昏死过去。
但他强行撑住，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林琛。
林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息比之前又微弱了不少，眉心的那枚灰色核心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甚至表面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但他还活着。
观测者长长地、带着血腥气地松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暂时...
他艰难地环顾四周，试图分辨这具体是哪里。是铜锣湾？还是港岛别的什么地方？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扫过巷口时，他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心脏几乎停跳！
巷口之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灯闪烁，人声嘈杂，一派典型的港岛夜生活景象。
但在那流动的光影和人潮之中，他清晰地看到——
几个穿着黑色长风衣、身形高瘦、面容模糊不清的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们仿佛与周围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画面中突然插入的错误像素。
他们没有动作，没有交谈，只是...静静地面对着这条昏暗的后巷。
仿佛...早已在此等待。
观测者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天灵盖！
这些人的装束、气质...与他认知中的古惑仔、警察、任何港岛常见的势力都完全不同！
他们是谁？
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这里出来？
一个冰冷的词语，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它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