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红烧肉诱饵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锈蚀的平台边缘，发出空洞的回响。陆辰抱着林薇瘫坐在地，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压垮了他的心。颈后那片新生的、散发着幽微蓝光的形烙印，如同活物般随着林薇微弱的呼吸缓缓脉动，每一次明灭都像在陆辰的心尖上狠狠剜了一刀。
“归巢…倒计时…” 他盯着钥匙上那行冰冷的暗金色文字，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却比任何追杀都更令人窒息。
“薇…薇姐…” 胖子抱着那块依旧散发着微弱银白光芒的晶石，蹲在陆辰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想碰碰林薇，又怕触发什么可怕的东西，只能徒劳地搓着满是泥污的手，“她…她没事吧？这…这花纹…”
“不是花纹。” 眼镜的声音嘶哑，他不知从哪里翻出了半截没被水泡透的笔记本，正用一支同样湿漉漉的笔疯狂记录着什么，笔尖划破纸张发出刺啦声，“是接口！生物神经接口！核心最后那道光束…强行在她脊柱和延髓区域建立了一个…一个物理连接端口！那个标志…就是端口的外在显化！”
他猛地抬起头，碎裂的镜片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恐惧和工程师特有的、近乎疯狂的求知欲：“它不是在标记她！是在…是在改造她！让她变成…变成能承载和传输那种恐怖能量的‘容器’！钥匙说的‘血肉密钥’…就是这个意思！”
“容器…” 陆辰咀嚼着这个词，看着林薇苍白如纸的脸颊，一股暴戾的杀意瞬间冲上头顶。他宁愿她像老狗头一样壮烈地烧毁整座山，也不愿她被改造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容器”！
“嗡…”
就在这时，那颗悬浮在空中的、只剩下拳头大小的蓝色核心，极其微弱地嗡鸣了一声。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内部流淌的光丝几乎停滞。它朝着林薇的方向，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移动了不到一厘米，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然后彻底静止不动了。一种深沉的、如同母亲守护濒死婴儿般的悲伤情绪，无声地弥漫在空气中。
“它…不行了。” 老吴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检查完平台边缘，拖着一条被收割者碎片划伤的腿，走到陆辰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过林薇颈后的烙印和那颗垂死的核心，“能量快耗尽了。刚才强行建立那个…接口，是它最后的本能。”
陆辰的心猛地一沉。核心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保护伞，虽然这保护伞本身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如果它彻底熄灭…
“胖子，把你那破石头拿开点！” 眼镜突然暴躁地吼道，指着胖子怀里的晶石，“它还在散发那种干扰波！跟核心的能量场相冲！薇姐现在状态不稳定，这东西靠近她就是定时炸弹！”
胖子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晶石扔出去，手忙脚乱地把它塞回自己湿漉漉的背包里，拉链拉死，还用身体死死压住背包，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该死的能量。
“滴滴…滴滴…”
钥匙的提示音再次微弱地响起，打断了短暂的混乱。陆辰低头看去，钥匙上凝固的血红色代码下方，那行暗金色的“倒计时…开始”文字旁边，悄然浮现出一个极其微小的、由暗金色光点构成的沙漏图案。沙漏上半部分的“沙子”已经流逝了肉眼可见的一小撮。
时间！正在流逝！
“不能待在这里！” 陆辰猛地抬头，目光扫过这个巨大的、被蜂巢结构包裹的球形空间。核心的光芒越来越弱，四周的黑暗如同活物般开始从边缘侵蚀过来。上方那个被撕裂的管道口，像一个沉默的伤口，通往未知的险境。下方，是翻滚着浑浊水浪的地下暗河。“核心撑不了多久，收割者随时可能再来！钥匙的倒计时…我们必须出去！必须找到出路！”
“出路？” 胖子哭丧着脸，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浑浊河水，“还…还从水里走？老子刚死里逃生啊！再来一次真成水鬼了！”
“水…” 老吴的目光却锐利地投向平台下方那片被蓝光勉强照亮的水域边缘。浑浊的水流拍打着平台锈蚀的基底，在那里，水流似乎形成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回旋涡流。“水流有异。那边…可能有岔道口，或者出口。”
陆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处回旋的水流确实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带着一种被刻意引导的轨迹。一丝微弱的、几乎被水声掩盖的、持续不断的“嗡嗡”声，似乎正从那个方向传来。
“像是…水泵？或者排水口的声音？” 眼镜也捕捉到了，侧耳倾听，“很微弱，但肯定有！”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真实。陆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小心地将林薇背在背上，用撕下的、相对干燥的衣料将她牢牢固定住。林薇的身体冰冷，颈后的烙印贴着他的后颈皮肤，传来一种诡异的、微弱的麻刺感，让他头皮发麻。
“胖子，把那块石头看好了，别让它碰到林薇！” 陆辰沉声命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眼镜，你负责观察林薇的状态和钥匙的倒计时！老吴，探路！”
“明白！” 老吴没有任何废话，抽出腰间那把磨得锋利的战术匕首（奇迹般地没在激战中丢失），率先滑下平台，抓住冰冷的管道，如同壁虎般向下攀爬，目标直指那处水流回旋的区域。胖子哭丧着脸，把背包死死抱在胸前，笨拙地跟在后面。眼镜则紧张地贴在陆辰身边，眼睛死死盯着林薇颈后的烙印和陆辰胸口的钥匙。
陆辰背着林薇，最后看了一眼那颗悬浮在死寂空间中央、光芒几乎完全熄灭的蓝色核心。它像一个被遗弃在黑暗宇宙中的孤独星球，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温暖和悲伤。他喉咙有些发堵，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攀下平台。
冰冷浑浊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小腿。那股带着铁锈和淤泥的腥气直冲鼻腔。水流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大，推搡着身体。陆辰咬紧牙关，背着林薇，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老吴已经率先抵达了水流回旋处。他半个身子浸在水里，用匕首小心地刮擦着平台基底厚重的锈迹和滑腻的水藻苔藓。很快，一个被淤泥和杂物几乎堵死的、直径约半米的圆形金属栅栏口露了出来！“嗡嗡”的机械运转声正是从栅栏后面传来，清晰了许多！
“是排水口！后面有空间！” 老吴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立刻开始用匕首撬动锈死的栅栏边缘。
“胖子！搭把手！” 陆辰喊道。
胖子连忙凑过去，用他那身蛮力，和老吴一起，抓住栅栏边缘，咬着牙向外拉拽！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锈蚀的栅栏在两人的合力下，终于被硬生生掰开了一道足够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强劲的水流夹杂着浑浊的泡沫和刺鼻的机油味，猛地从缝隙中涌出！
缝隙后面，不再是奔涌的地下河水，而是一条相对平缓、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狭窄金属管道！管壁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黑色油污和不明菌类，一直延伸向深不可测的黑暗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正是从管道深处传来！
“走！” 陆辰没有丝毫犹豫，背着林薇，率先侧身挤进了狭窄的管道。冰冷滑腻的管壁紧贴着身体，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弓着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挪动。眼镜紧随其后。胖子和老吴断后，费力地将那沉重的栅栏尽量复原，阻挡汹涌的水流。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眼镜手中那台过载后屏幕时明时暗的检测仪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空气污浊而压抑，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衣物摩擦管壁的窸窣声，以及那如同催命符般的、来自林薇颈后烙印的微弱蓝光和钥匙的“滴滴”声。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压抑和绝望如同浓稠的沥青，包裹着每一个人。
“停！” 打头的陆辰突然低喝一声，身体猛地顿住。
前方，管道似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类似小型泵站的空间。微弱的光线从上方某个破损的缝隙透下，勉强勾勒出锈蚀的管道、巨大的阀门轮廓，还有地面一层浅浅的、散发着浓重腥臭的积水。
但让陆辰汗毛倒竖的，是那浅浅的积水中，无数细长的、灰白色的影子，正如同沸腾般疯狂地扭动、翻滚！它们像放大了无数倍的线虫，身体滑腻无鳞，头部只有一张圆形、布满细密利齿的吸盘状口器！正是之前在地下河中袭击胖子的那种变异盲鳗！数量之多，密密麻麻，几乎铺满了整个泵站的地面！
“我…我操…” 胖子在后面看到这景象，差点吐出来，声音都变了调，“这…这他娘的是进了鳗鱼老窝了？！”
“它们…在休眠？” 眼镜压低声音，看着那些盲鳗大部分只是缓慢地扭动，并未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光线太弱…或者…在等待什么？”
“等开饭。” 老吴的声音冷得像冰。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泵站角落一堆模糊的、被啃噬得只剩下骨架和破布的东西，以及水面漂浮的几片破碎的、印着麦卡伦公司徽记的塑料包装袋。“这里…是它们的‘餐厅’。”
“钥匙…钥匙响得更快了！” 眼镜突然惊恐地低呼。陆辰胸口的钥匙，“滴滴”声明显变得急促了一些！沙漏图案上半部分的“沙子”又少了一小撮！
时间！没有时间了！绕过去？不可能！管道狭窄，没有退路！硬闯？背着昏迷的林薇，面对这密密麻麻的怪物，无异于自杀！
陆辰的额头渗出冷汗，大脑飞速运转。强光？火？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胖子背包里那块晶石？但它的能量充满敌意，一旦激发，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刺激林薇颈后的烙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中——
“咕噜噜…” 一阵极其响亮、极其不合时宜的腹鸣，如同闷雷般在死寂的泵站中炸响！
是胖子！
他臊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刚才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拼命爬管道，体力消耗巨大，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这声腹鸣，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泵站地面上，那些原本只是缓慢扭动的灰白色盲鳗，瞬间“活”了过来！无数个布满利齿的吸盘口器猛地转向声音来源！水面剧烈地翻腾！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和腐烂鱼虾的腥臭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操！胖子你个饭桶！” 眼镜绝望地咒骂。
“我…我不是故意的…” 胖子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去捂嘴，却碰到了胸前的背包。
背包里，那罐他拼死也要带上的、印着“红烧肉”三个字的铁皮罐头，隔着湿透的帆布，散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无比执着的、属于人类世界的、油脂和酱料的香气。
这缕香气，飘散在充斥着腥臭的泵站空气中。
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滴入了一滴滚烫的水！
“嘶嘶嘶——！！！”
无数尖锐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嘶鸣声骤然爆发！密密麻麻的灰白色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浑浊的积水中弹射而起！带着粘稠的涎液和疯狂的饥饿，朝着狭窄管道口的方向，如同灰白色的死亡浪潮，汹涌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