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震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空闲。
这才开口说道：“冰城地方警察学校，此番安排下来的人，名字叫林修远。”
“林修远？”方天声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林修远最早是冰城警察厅，特务科特务股股长，都说他有望成为特务科科长。”
“那怎么跑学校去了？”
“一次行动中出现重大失误，职位被一撸到底，恰逢当时警察学校缺人，就安排他去授课，培养学员去了。”
“培养警员对他而言，肯定是得心应手。”
“有能力的人，怎么甘心被困一隅之地，早年折腾无果，导致意志消沉。”
“所以钱主任觉得，林修远不会有闲情逸致，负责审查报名学员身份的工作，此番来呼兰县可能另有目的？”
“我也只是猜测，或许这几年打磨的锋芒不再，认命了也说不准，总之你注意一点。”
“多谢钱主任提醒。”
两人刚刚交谈完，钱震就说道：“人来了。”
方天声抬眼看去。
远处走来之人年纪四十多岁，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身材偏瘦。
穿着得体西装，佩戴金丝眼镜，文质彬彬。
长相温文尔雅。
书卷气极重。
眉眼间竟然还有几分和善，略窄的嘴唇不显刻薄。
倒透露出些许雅致。
就这模样的人，是特务股股长？
“林主任。”钱震笑着上前打招呼。
“钱主任久等。”
“刚刚到地方，再者林主任抵达呼兰，我怎么都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四年前冰城一别，钱主任风采依旧。”
“在林主任面前我谈什么风采，血秀才之名，谁人不知。”
“这名号不提也罢。”
两人寒暄片刻，钱震侧身介绍说道：“这位就是我此番举荐的学员，名字叫方天声，还望林主任多照顾。”
“自然。”
林修远的声音同样温润，更像是一个读书人。
三人前往包间落座。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公式化，闲聊叙旧然后推杯换盏，再之后就是方天声送礼。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林修远突然说道：“这道酱肉吃起来不错，能不能让后厨再做一份打包，我晚上回去当宵夜。”
方天声一听就明白，这哪里是要吃酱肉，而是想要将自己打发走。
他走不走，还要看钱震的意思。
或许钱震今日带着他，就是想堵住林修远的嘴，避免和对方单独相处呢。
钱震确实有些犹豫，但最终对方天声说道：“去后厨盯着点，让厨师好好做。”
“我这就去。”
随着方天声出门，林修远笑着说道：“这年轻人倒是不错。”
“林主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四年前冰城一别，你说欠我一个人情，今日能不能还我。”
林修远知道钱震有所猜测，干脆直来直去。
确实有这么回事。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林修远帮他查阅过一份资料而已。
当日对方是特务股股长，那肯定是要趁机拉拉关系。
谁知道今日找上门来，让还人情。
他就知道林修远来呼兰县，不是那么简单。
钱震下意识想拒绝，免得招惹麻烦。
但当着林修远的面，确实不好如此直接，于是说道：“我也要先听听，林主任打算让我怎么偿还人情。”
林修远很清楚，事情不说明白，对方不可能松口。
能来呼兰县，他早就想好。
没有过多犹豫，林修远说道：“我得到一些线索，当年让我任务失败的‘荧惑’，可能就藏在呼兰县。”
“‘荧惑’在呼兰县？”冰城特委的重要人物，钱震在呼兰县也有耳闻。
“嗯。”
“你想抓到他？”
“是。”
“报仇雪恨的同时，还想要重回警察厅？”
“对。”
说完‘荧惑’的问题后，林修远就变得惜字如金。
显然他不愿意再透露更多，有关任务的事情。
钱震沉吟片刻问道：“你想要让我帮你做什么？”
“调查我会自己负责，但我现在是孤身一人，想和你借点人。”
情报工作，尤其是调查抓捕工作。
一个人根本玩不转。
否则林修远也不可能登门，和钱震说这些。
抓反满抗日分子，钱震当然有兴趣。
可这里面牵扯的问题太多。
首先林修远是戴罪之身，当时任务失败，导致日本人中的一名大佐被暗杀。
所以你现在帮林修远，容易得罪日本人。
其次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林修远人走茶凉，警察厅的各个职位那都是满坑满谷。
你林修远现在想回去，你顶替谁的位置？
若是让警察厅的人知道，他钱震帮林修远谋划，重回警察厅的计划。
不管成功与否。
钱震都将警察厅的人得罪了。
以后怎么混？
看似林修远的要求不难，但实则充满了麻烦。
为了别人的前途，影响自己的仕途。
那肯定不行。
钱震无奈说道：“林主任就不要为难我了，你地方警察学校的主任，调查反满抗日分子，这本身就是越界的行为。
我若还帮你调查，那不就是明知故犯，到时候东窗事发，百口莫辩啊。”
“钱主任的意思是拒绝？”
“不如林主任将线索给我，我在呼兰县经营多年，调查起来也方便一些，到时候少不了林主任的功劳。”
林修远闻言一笑。
不帮忙还想要摘果子，做情报工作的人果然都是这一套。
熟悉。
林修远倒也不生气，钱震的做法无非就是利己主义，他来前就早有预料。
“警察署的警员我不要，刚才的人给我用用。”
听到林修远这句话，钱震立刻反应过来说道：“林主任只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警察署的警员吧。”
“我知道你不会给。”
“要方天声？”
“他总不算是警察署的人，日后就算东窗事发，这火也烧不到你钱主任身上。”
“你又何必折腾呢？”钱震其实对林修远的情报，是存疑的。
早年他被贬去警察学校后，时不时就说自己有重要情报，可回回都无功而返。
大家都说是他不甘心，瞎折腾。
这都在学校教书育人几年了，突然又说有了‘荧惑’的情报，钱震是真不敢信。
觉得还是林修远的不甘心，瞎折腾居多。
“钱主任何必明知故问。”
“他都还不是警员，能力不行。”
“能让钱主任亲自推荐的，能力应该没问题。”
林修远也不是瞎选的，首先钱震愿意推荐，表明身份清白。
其次能力应该不错，否则钱震没必要多此一举。
同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林修远一反常态来呼兰县，会不会有人盯着他不好说，方天声是报名学员，两人有正当的见面理由。
更加方便行事。
“我……”
看钱震还想要回绝，林修远扶了扶金丝眼镜说道：“事情成与不成，有关你们署长黄世民的情报，我会给你一份。”
“你有？”
“别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
警察厅特务科特务股，确实会收集各方面的情报，林修远知道也正常。
只是墙倒众人推，他当时敢说这些，只怕不会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且这些消息，对当事人无伤大雅。
唯有放到特定的人手里，可能才会发挥作用。
例如钱震。
他如果能掌握黄世民的一些情报，日后运作的好，呼兰县警察署署长的位置，不是不能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