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站在石阶尽头，雾气在脚边缓缓流动。他低头看了眼裤兜，青铜令已经不烫了，像块普通的金属片。他抬脚往前走，鞋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
前方铁门无声开启，露出一条笔直的长道。两旁古松挺立，枝叶交错，遮住了天空。远处传来钟声，三下之后，一座大殿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挂着一块木匾，字迹模糊，但林逸认得——这是师父亲手写的“守静堂”。
大门自动打开。
七位白袍长老坐在高台上，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没人说话，空气很沉。
林逸走进去，把背包放在脚边，拱手行礼：“各位前辈。”
首席长老开口：“你来了。”
“嗯。”
“你知道为什么召你回来吗？”
“大概知道。”
“那你应该也明白，”左边一位长老冷声说，“你做的事，已经超出隐门规矩了。”
林逸没动：“哪件事？”
“直播。”右边一位长老直接点出，“用网络讲课，讲星象、讲医理、讲武道原理，还配上动画和段子。你说那是科普，可在外人看来，你是把秘传当相声演。”
“逸识课堂播放量破百亿。”另一位长老摇头，“太多人知道了。我们隐门千年传承，讲究的是择徒而授，不是满大街撒知识。”
林逸点头：“我明白你们担心什么。怕乱传导致误用，怕力量外泄引来祸事。这些我都想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中间那位长老问。
“因为现在不是躲起来的时候。”林逸声音不高，“十年前‘天幕’能搞出那么大事，就是因为普通人不知道真相。谣言比事实跑得快，无知比危险更致命。”
台上传来一声冷笑。
林逸继续说：“我不提名字，不露真身，不说具体功法。我讲的是科学常识，只是用了些传统说法包装。比如‘经络’我说成‘人体信号线’，‘五行’我说成‘能量循环模型’。听懂的人自然懂，想偷学绝技的，反而什么都捞不到。”
“巧言令色！”一位花白胡子的长老猛地拍桌，“入门时你发过誓——隐姓埋名，不涉红尘！你现在天天上热搜，粉丝叫你‘逸神’，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林逸看着他：“我记得。我也一直没用真名。躺平的小逸是个主播，林逸是护道者。两个身份不冲突。”
“冲突！”另一人厉声道，“你参与星际计划，帮外星文明解码信息，还带队进黑洞采样！这叫不涉红尘？你早把脚伸进天下纷争里了！”
“所以我才回来。”林逸语气平静，“我要告诉你们，我没丢规矩，我只是换了守规矩的方式。师父说过，‘藏锋’是为了更好出手，不是为了永远不出手。”
“可你出手太频繁了！”一位年长长老皱眉，“救妹妹、破阴谋、连宇宙危机都掺和。你忘了我们修的是‘无为之道’吗？”
“我没忘。”林逸抬头，“但我也记得师父临别那句话——‘让你的所作所为能让天下少一分苦’。如果能力只能用来打坐练气，那跟废掉有什么区别？”
大殿安静了一瞬。
首席长老缓缓开口：“你说责任越大，就越该做事。可我们坚持的是，越有能力，越要克制。干预越多，因果越重。你以为你在救人，其实可能在改变命运轨迹。”
“那就不救？”林逸反问，“看着别人因不懂科学被骗？看着病人因迷信耽误治疗？看着人类面对危机时手足无措？”
“那是他们的劫数。”一位长老低声道。
林逸笑了下：“那十年前我爹失踪，也是劫数？万人被卷入‘天幕’实验，也是劫数？我妹差点死在拘束椅上，也是她该经历的命？”
这句话落下，台上几位长老脸色变了。
“我不是来争对错的。”林逸语气缓了些，“我是来告诉你们，我选择的路，不是为了出风头，也不是背弃师门。我只是觉得，真正的‘清修’，不该是躲在山里不管外面死活。如果道法不能帮人，那它还有什么意义？”
“荒谬！”刚才拍桌的长老站起身，“你这是动摇根基！隐门之所以存续千年，靠的就是远离俗世！你现在搞什么‘公益课’，让全世界都能听，以后谁还愿意苦修十年只为学一句口诀？”
“愿意的人自然会去修。”林逸说，“不愿意的，本来也留不住。知识普及不会削弱真正修行的价值，只会让更多人有机会分辨真假。”
“你太自信了。”首席长老盯着他，“你以为你能控制影响？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续谁能收场？明天有人模仿你开直播怎么办？后天有人打着隐门旗号骗钱怎么办？”
“那就定新规矩。”林逸说，“我可以带头立约：所有课程内容必须经过审核，不得涉及核心秘法，传播者不得敛财牟利。我愿意第一个签。”
台下一片沉默。
有长老低头思索，有长老互相交换眼神。气氛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
过了几秒，首席长老开口：“你说的一切，听起来有理。但我们不能凭一张嘴就推翻千年的传统。你要证明这条路走得通，就必须通过试炼。”
林逸没意外：“什么试炼？”
“掌门试炼。”老人看着他，“只有通过它，你才有资格提议改革门规。否则，哪怕你功劳再大，也不能动摇根本。”
林逸点头：“我接受。”
“别急着答应。”另一位长老提醒，“试炼不只是考本事，更是考心性。你要面对的，是你最不愿碰的东西。”
“我知道。”林逸说，“但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想当掌门，也不想管门派。我只想做一件事——让有用的知识不再只属于少数人。”
他弯腰提起背包，拉链有点卡住，他用力扯了一下。
“我可以被考验，可以被质疑。但有一点我说清楚——”他抬头，目光扫过所有人，“从今往后，我不再为‘能不能做’纠结。我只问自己，这件事值不值得做。”
台上的长老们没人接话。
有人皱眉，有人闭眼，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首席长老抬起手，一道光从指尖飞出，在空中画了个符。片刻后，地面微微震动，大殿角落的一扇暗门缓缓打开。
“三日后。”老人说，“试炼开始。你可以在这期间准备，也可以离开。但一旦踏入试炼室，就不能中途退出。”
林逸把背包甩到肩上，点点头。
他转身往殿外走，脚步稳定。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
“对了。”他回头，“我直播密码是我妹生日。要是以后还有人问我为啥要坚持做那些事……”
他顿了顿。
“就告诉他们，我不是在教知识。”
“我是在还债。”
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外一阵风吹进来，吹起了他的衣角。
他迈步出去，身影消失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