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失去了意义。
空间，被无限地拉伸又折叠。
赛尔引以为傲的、经过帝国最高级别训练和强化的精神力，在他自己的感知中，渺小得像一颗漂浮在宇宙中的尘埃。
而那道“目光”，就是整个宇宙。
他没有看到任何具体的形态，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只是“知道”了。
他知道了恒星如何从星云中诞生，又如何坍缩成白矮星或黑洞。
他知道了生命如何在最原始的汤中萌发，又如何演化出亿万种不同的形态。
他知道了引力是宇宙的骨架，暗物质是宇宙的血肉。
无穷无尽的、超越了人类理解范畴的知识和信息，像决堤的洪水，不，是像整个银河系迎面撞来，疯狂地涌入他那颗小小的、碳基生物的大脑。
这不是攻击。
这甚至不是一次有意识的行为。
就好像一个正在思考宇宙终极奥秘的哲学家，无意中瞥了一眼脚下路过的一只蚂蚁。
他没有想去踩死蚂蚁，他只是“看”到了它。
但这一瞥所蕴含的信息量，对于蚂蚁那可怜的神经节来说，就是一场足以让其瞬间汽化的维度打击。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扭曲到极致的惨叫，从赛尔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戴着的精神感应增幅器头盔，内部的晶体元件在一瞬间全部过载，迸射出刺眼的火光，冒出滚滚浓烟。
特勤舰的舰桥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指挥官！”副官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前，想要摘下赛尔的头盔。
可他的手刚一碰到头盔，一股强大的生物电流就将他狠狠地弹开，撞在后面的控制台上。
“警报！警报！精神链接出现未知错误！未知错误…！”
“指挥官的生命体征极具下降！心率……突破三百！脑波……我的天！这是什么脑波图？！这根本不是人类.......”
被这声音惊动的，其他特情专员也聚了过来。
“快！切断精神链接！强制切断！”
“上将这次链接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技术人员手忙脚乱地在控制台上操作着，但一切都是徒劳。
即便是掐断能源供给。
那个红色的、代表着“紧急切断”的按钮，无论他们怎么按，都没有任何反应。
精神链接，已经被另一端那个恐怖的存在，彻底“接管”了。
赛尔的身体在舰长席上剧烈地抽搐着，七窍中流淌出粉色的、混杂着脑组织的血液。
他的双眼微睁，瞳孔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焦距，精神力渲染之下只有一片不断生灭变幻的、璀璨的星云。
他的大脑，正在被动地接收着它的“知识”。
每一个神经元，都在信息的洪流中被撑爆，然后重组，然后再被撑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名为“虫巢”的伟大意志。
他看到了无数金色的“园丁”，在宇宙间播撒生命的种子。
他看到了一个蜷缩在岩浆之海中的、沉睡的金色山脉。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被囚禁在巨大金属环中的、充满了暴虐与疯狂的。
“同类……背叛者……囚禁……”
破碎的、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神罚的烙印，狠狠地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终于明白了。
帝国苦苦追寻的“神之遗物”塔洛斯计划，那把能够掌控“虫潮”的钥匙，根本不是什么物品。
那是一个……活着的、拥有自我意志的……神！
而他们这群自作聪明的凡人，竟然妄图去控制一个神？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赛尔的意识在崩溃的最后一刻，涌起了一股荒谬到极致的绝望。
他引以为傲的天赋，收割者的艺术，在神的面前，就像一个孩童在沙滩上堆砌的城堡，一个浪头过来，就什么都不剩了。
“滋滋——”
精神感应增幅器头盔再也承受不住内部的能量过载，轰然碎裂。
无数细碎的晶体和金属零件，夹杂着血肉，四散飞溅。
赛尔的身体像一滩烂泥，从舰长椅上滑落，瘫倒在地。
他没有死。
但活着，或许比死亡更加痛苦。
他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的音节。
“……圆……是……周长的……比率……光……是波……也是……粒子……E……等于……”
他在背诵。
用一种毫无感情的、机械的语调，背诵着那些被强行灌入他脑海的、最基础的宇宙法则。
他疯了。
一个帝国最顶尖的特勤行动指挥官，一个以玩弄人心为艺术的“收割者”，在一次他认为最安全的、最微不足道的“浅层意识探测”中，变成了一个只会复读宇宙常识的白痴。
整个舰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赛尔，一股巨大的恐慌在众人见蔓延开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指挥官，在试图窥探一个E级废柴领主的秘密时，被某种未知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到极致的力量，从精神层面，彻底“抹杀”了。
副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屏幕上那最后被记录下来的、如同乱码般的数据流，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快……快向总部汇报！”
“就说……‘收割者’行动……失败。”
“我们……我们到底……惊扰了一位怎样的存在……”
.......
与此同时，x-7地下基地，凌飒翻了个身，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嘴里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
“瞅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