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凝固的空气，死寂的直播间，石化的面孔……
这一切，都在新闻官那毫无感情的宣判声中，被定格成了一幅名为《审判》的世界名画。
然后，这幅画，被撕碎了。
最先崩溃的，不是安娜，也不是那些疯狂的散户。
是冰冷的，毫无人性的交易系统。
纽约时间晚上十一点零一秒。
“嘀——”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警报声，从全球所有金融终端中同时响起。
屏幕上，【pRth】那根代表着人类贪婪极限的K线，消失了。
它没有下跌，没有回落。
是字面意义上的，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血红色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标识。
【LULd - 熔断】
这甚至不是第一级熔断。
由于在公告发布的瞬间，积压的卖单数量超过了交易所服务器所能处理的极限，导致价格出现了断层式的、无法计算的下跌。
系统为了防止市场彻底崩溃，直接触发了最顶级的“限制性下跌”熔断机制。
股价，在屏幕上，被强行定格在了75美元的价位。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虚假的、毫无意义的数字。
是一个死刑犯在走向断头台前，那最后十五分钟的倒计时。
……
魅影资本的指挥室里。
“啪——”
清脆的碎裂声，是唯一的声响。
安娜手中那只价值不菲的水晶高脚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猩红的酒液，在地板上蔓延开来，如同一摊刺目的鲜血。
她身后的交易员们，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眼神却已经空洞。
他们看着屏幕上那个【LULd】的标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墓志铭。
“不……不可能……”
首席交易员杰克，失神地喃喃自语，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柳叶刀前沿》……那是全世界最权威的期刊之一！它怎么可能发布假新闻？”
安娜没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视频对面的那个男人。
李平凡。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看过她一眼。
但就是这份平静，这份沉默，此刻，却像是对她最大的，最残忍的嘲讽。
她的剧本……她那完美无缺，足以欺骗全世界的剧本，为什么会失效？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第一次，缠上了这位华尔街女王的心脏。
……
十五分钟，地狱的倒计时。
时间到。
交易恢复。
“轰——！”
宛如核弹爆炸。
屏幕上，【pRth】的股价，没有任何挣扎，直接从75美元的虚假幻象，坠落到了15美元的现实地狱！
-80%！
开盘，即深渊！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卖！快卖！不管什么价格，给我清掉！！”
“挂市价单！快！”
无数在前一刻还在高喊“ALL IN”的机构和散户，此刻正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敲击着键盘，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可是，已经没有买盘了。
完全没有。
屏幕上，卖单的价格在飞速下坠，15……12……10…… 而成交量，却几乎为零。
这意味着，你想卖，都卖不出去！
这是一场单向的，通往地狱的踩踏。
“老板，那些加了杠杆的多头，爆了！全爆了！”
龙首资本的指挥大厅里，赵大壮看着盘面上那些天文数字的强平卖单，发出了混杂着恐惧与狂喜的惊呼。
数以万计的账户，在这一瞬间被系统强制清零。
他们的资产，他们的梦想，他们的贪婪，都在这根断头铡刀般的K线下，化为乌有。
而他们被强制平仓的卖单，又像新的燃料，进一步将股价推向更深的地狱。
9美元……
8美元……
就在整个市场陷入最深的恐慌与绝望，股价已经接近其原始价值时，那个平静到不似凡人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平仓。”
李平凡看着屏幕上那片血流成河的地狱绘卷，吐出了简单的两个字。
“是！”
赵大壮一声怒吼，将指令下达。
“交易组听令！开始回补空头头寸！给我买回来！！”
庞大到足以买下一座城市的资金，开始涌入市场。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名操盘手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老板！赵总！买不回来！”
赵大壮一愣：
“什么叫买不回来？！”
“市场上……没有卖单了！”
操盘手的声音都在颤抖，“所有想卖的人，能卖的人，都已经在刚才的踩踏中卖光了！剩下的都是被套死的！我们的买单，正在吃掉所有挂出来的筹码！”
苏晚晴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明悟，她失声道：
“这是……轧空？”
李平凡缓缓点头，为她解释了这足以载入金融史的奇观。
“我们做空，需要先借入股票卖出。平仓，就需要把这些股票买回来，还给券商。”
“我们刚才的ALL IN，借走了市场上几乎所有可以流通的股票。现在，我们成了市场上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买家。”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蕴含着神魔般的力量。
“我们想平仓，就必须买回来。”
“但现在，已经没人卖了。”
“所以……”
他嘴角的弧度，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我们只能……自己推高股价，才能离场。”
屏幕上，【pRth】那条已经跌停的K线，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缓缓掉头向上。
8.5……
9……
10……
龙首资本的空头回补买盘，正在“轧空”自己！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大厅里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李平凡不仅在做空时，吃掉了从75美元到8美元的所有利润。
更在平仓时，人为地制造了一场“资产荒”，让自己得以在远高于底部的价格，从容离场。
这是一场对市场的，双重收割！
他不仅赢了，还赢得以一种教科书般完美的，近乎艺术品的方式！
主屏幕上，账户的盈利数字，最终定格。
那是一个足以让全世界所有富豪都为之失声的，恐怖的数字。
这一战，一战封神！
……
京城，国家金融安全局的地下指挥中心。
秦局和他的分析师团队，默默地看完了整场战役的直播。
当龙首资本的最终盈利数字定格时，整个指挥中心，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秦局缓缓站起身，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始终平静地坐在王座上的年轻身影，紧握的双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一字一句，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那句发自肺腑的，带着无上荣耀的评价。
“国之利刃！”
……
视频对面的纽约。
一名属下颤抖着，将一份最终的清盘报告，放在了安娜的面前。
【魅影资本】
【总亏损：174亿美元】
【状态：已爆仓，强制清盘】
安娜看着那份报告，看了很久很久。
她没有愤怒，没有咆哮。
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精美绝伦的雕像。
她那双曾经能搅动世界的碧蓝眼眸里，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所有的魔法……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只剩下了一片无尽的，空洞的黑暗。
那是女王陛下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