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长生那句轻描淡写的话音落下，整个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瞬间死寂。
风停了，云滞了，就连远处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不见。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与妖兽残骸的焦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但此刻，却无人有心在意。
慕沛灵一张俏脸煞白如纸，握着法器的手微微颤抖。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的目光在顾长生和韩立之间来回移动，只觉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如坠冰窟。
程远志等几位结丹长老，更是面如土色，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茫然。他们穷尽一生所建立的修仙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碾碎。
那可是堪比元婴初期的强大妖兽！
就这么……被一击秒杀了？
而做出这一切的，竟是那个他们一直以为只是个资质不错的筑基期后辈！
全场的焦点，最终汇聚在两个人身上。
顾长生神情淡然，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目光平静地落在韩立身上。
而韩立，他整个人宛如一尊万年不化的冰雕，面无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比先前催动青元剑芒时还要危险百倍的光。
他的心，正在疯狂下沉。
脑海中，无数个与“顾师弟”相处的片段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从初见时的“巧合”，到秘境中的“机缘”，再到每一次看似无意的提点和恰到好处的出现……
一桩桩，一件件，在这一刻被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彻底串联！
原来，根本没有巧合。
原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一股被彻底看穿、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寒意与羞怒，猛地冲上韩立的心头。他体内的灵力几乎是本能地开始疯狂涌动，杀意沸腾！
此人，究竟是谁？
他到底隐藏了多久？他到底图谋什么？
无数个疑问化作一个最原始、最冰冷的念头：必须杀了他！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韩立终究是韩立。
那股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的杀意，在即将喷薄而出的前一刹那，被他强大的理智死死摁了回去。
杀？
怎么杀？
对方能一击秒杀四级雾妖，自己就算底牌尽出，又有几成胜算？五成？三成？还是一成都没有？
更何况，此地还有慕沛灵等黄枫谷同门。
一旦动手，无论胜负，这里的所有人都将化为齑粉。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韩立眼中的危险光芒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冷静，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
他看着顾长生，仿佛在看一个平生仅见的怪物。
似乎是感受到了韩立心绪的剧烈变化，又或许是单纯地不想再浪费时间，顾长生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定义规则的绝对力量。
“韩师兄，你我皆非池中之物，这天南太小，容不下我们。”
他的话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与其在此相互猜忌，不如去更广阔的乱星海，看看谁的道，能走得更远。”
此言一出，韩立浑身剧震！
他没有解释来历，没有炫耀武力，更没有提出任何威胁。
他只是将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彻底捅破，然后将一个全新的、更加宏大的格局，摆在了韩立面前。
大道之争！
这四个字，瞬间击中了韩立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是啊，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所谓的门派情谊、恩怨纠葛，都已是细枝末节。唯一的追求，便是那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大道！
顾长生此举，等同于给了他一个台阶，一个双方都能接受，且唯一可行的台阶。
拒绝？
拒绝的后果就是在此地，立刻进行一场谁也没有把握的生死决战。
韩立沉默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慕沛灵等人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们知道，韩立的回答，将决定这里所有人的命运，也将彻底改变天南修仙界的未来！
终于，在长久的死寂之后，韩立深深地看了顾长生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震惊、忌惮、愤怒、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名为“认可”的复杂光芒。
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坚定，一字一句，仿佛金石掷地。
“我明白了。”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只论道途，各凭机缘。”
话音落定！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天南的恐怖内斗，就此消弭于无形。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宏大、更加波澜壮阔的约定。
一个属于两位绝世天骄的，乱星海之约！
顾长生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弧度，旋即隐去。他轻轻颔首，算是对这份约定的确认。
一旁，程远志长老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他与慕沛灵交换了一个眼神，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传音道：“此子……非龙非蛟，乃是天外变数。我们的路，与他再也不同了。”
慕沛灵闻言，娇躯微颤，望向顾长生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眼神黯然。她明白，从这一刻起，那个曾经可以并肩作战、可以温言浅笑的顾师兄，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她只能仰望，甚至连仰望都感到恐惧的，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这份约定，是他们两人的约定。
而他们这些旁观者，连成为见证人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达成了默契的顾长生，忽然转过身，不再看韩立一眼。
他的目光穿透虚空，望向魁星岛的某个方向，仿佛自语，又仿佛是说给特定的人听。
“此地事了……”
“也该去‘奇虫岛’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