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啸的狂笑，一把钝刀，反复切割营地里每个人的神经。
陷阱被看穿了。
他们最大的依仗，在敌人眼里就是个儿童乐园的玩笑。
完了。
这念头像乌云压在所有人心头。
刚鼓起的勇气，飞速的流逝，绝望跟恐惧重新占领高地。
民兵阵列里，几个年轻人的脸惨白得像张纸，握铁矛的手抖成了帕金森。
可土墙上的夏青禾，脸上屁波澜没有。
“tmd，还真是个老油条，居然没一头莽进来。”
“不过，你以为看穿我的开胃小菜，就赢定了？”
“天真。”
她内心疯狂吐槽，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小看我，小看土木工程，小看人民群众，这是你今天会死在这里的全部理由。
“夏青禾是吧？”他用马鞭指着她，语气全是施舍，“老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自己滚出来，再献上一半物资，老子可以只杀男人，留下女人！！！”
这话引得他身后骑兵一阵哄笑，各种脏话满天飞。
营地里，几个女人的脸一下就没了血色。
夏青禾终于有了反应。
她甚至轻笑了下，那笑在夕阳下冷得掉渣。
“陈将军。”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你的提议听起来，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想让我当你小妾？你，也配？”
“我给你两个选择。”夏青禾竖起两根手指，眼神一下就刀子了，“一。现在滚，我可以当你们没来过。”
“二。留下来，给你跟你的人，在这片地上找个风水宝地，当肥料。”
整个战场，安静到掉根针都能听见。
陈天啸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身后骑兵也停了哄笑，个个不敢信的看着那个站土墙上，身形纤弱却口出狂言的女人。
她疯了？
“你找死！！！”
陈天啸勃然大怒，被他眼里的蝼蚁这么羞辱，感觉受到了巨tm大的冒犯。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弓箭手！给我射！把她给老子射成刺猬！！！”
他一声令下，骑兵阵里立刻分出二三十人，弯弓搭箭。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声炸响，一片箭雨，遮天蔽日的朝着土墙射来！
营地里一片惊呼，好多人下意识闭上眼。
结果，预想里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没出现。
只听见一阵“噗噗噗”的闷响。
人们惊恐的睁开眼，接着就被眼前一幕惊得下巴都掉了。
那些能射穿皮甲的利箭，射在土墙上，居然大半都弹开，只有少数箭头浅浅插在墙面，颤巍巍的，像在嘲讽它们主子的无能。
这不是土墙！
墙体核心或许还是夯土，但最外面，tmd是一层闪着暗红光泽的硬方块！
是砖！
是神女大人带他们烧出来的，硬到不行的红砖！！
“挡......挡住了？”
“神迹！这墙是神迹啊！！！”
人群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有对夏青禾更狂热的崇拜。
陈天啸瞳孔猛地一缩。
“砖墙？！”
他失声惊呼，满脸的wtF。
在这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这群饭都吃不饱的流放犯，哪搞来的砖头？！还砌成了一面墙？！？！
他心里的贪婪之火，一下烧到顶点。
这地方，有大秘密！
“给老子冲！！！”他被贪欲跟怒火冲昏了头，马鞭向前猛地一挥，“踏破那个破门！给老子冲进去！男的全杀了！女的......活捉那个妞！老子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杀——！”
骑兵们一声呐喊，绕开那些明显的陷阱区，径直朝着营地大门冲锋。
在他们看来，只要撞开那扇薄木门，里面的人就都是待宰的羔羊。
马蹄奔腾，大地轰鸣。
最前面几十骑，一股黑色洪流，眨眼就冲到了营门前。
就在这时，夏青禾嘴角一勾，冷得像冰。
“就是现在！”
她猛的挥下手臂！
命令下达的刹那，异变突生！
营地土墙上，突然冒出上百个女人的身影！她们抬着一口口大锅，里面是早烧得滚沸的开水跟滋滋作响的兽油！
“泼！”
随着一声声呐喊，滚烫的液体直接瀑布一样，朝着门前拥挤的骑兵队当头浇下！
“啊——！”
凄厉到不像人声的惨叫，一下响彻云霄！
沸水跟热油，对铁甲可能效果有限，但对战马还有甲胄缝隙里露出的皮肉，却是降维打击。
战马吃痛人立而起，把背上的骑兵甩下。骑兵们被烫得满地打滚，身上冒起一阵阵白烟。
冲锋的阵型，一下就乱了！
后续的骑兵躲闪不及，跟前面倒下的同伴撞在一起，人仰马翻，彻底堵死营门前的空间。
这还没完！
就在他们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那扇看着薄弱的营门，还有两旁砖墙的下部，突然“咔咔”几声，滑开了几十个碗口大的方孔。
“哥！”夏青禾的声音冷得像冰渣。
门内，夏云峥早已蓄势待发，他双目赤红，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杀！”
“杀！杀！杀！”
六十名民兵，分列三排，通过那些射击孔，将手里早磨得锋利无比的铁矛，拼了命的向前刺出！
第一排刺出，收回，第二排跟上。
三排交替，就是一个高效又冷酷的活塞。
他们不需要瞄准，因为门外，就是挤成一团的活靶子！
“噗嗤！”
“噗嗤！”
铁矛入肉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门外一下就变成了个血肉磨盘。
战马的悲鸣，士兵临死的惨叫，还有矛尖刺穿骨肉的闷响，混成了一曲地狱交响乐。
那些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精锐骑兵，连敌人的脸都没看见，就在一片混乱跟极度的恐惧里，被一根根从墙洞里伸出来的长矛活活捅死。
远处，陈天啸跟他剩下的几十名骑兵，傻了一样看着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
他的嘴半张着，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
这......这是什么打法？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两军对垒。
就是滚水，热油，跟从洞里捅出来的长矛？
他的百战精锐，就这么......被屠杀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他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宰！
他们面对的不是一群流放犯，而是一群躲在钢铁龟壳里毫无人性的魔鬼！！！
潘律站在墙角，扶着墙壁，才没让自己软倒。
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白，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震惊到了极点。
他推演过夏青禾可能会赢，但绝不是用这种方式！
这么简单，这么粗暴，这么高效！
她把每一种资源，每一个人力，都压榨到极致，组合成一部精准又冷血的杀戮机器。
这一刻，潘律对夏青禾的认知，又一次被彻底颠覆。
他终于明白，自己学的那点权谋兵法，在这女人代表的全新力量面前，有多可笑跟苍白。
“撤......撤退！快撤！”
陈天啸终于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他调转马头，连滚带爬的向远处逃去，剩下的骑兵也如梦初醒，丢盔弃甲，狼狈奔逃。
“赢了！我们赢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营地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无数人相拥而泣，他们用自己的手，打退了牛逼轰轰的官军！保卫了自己的家园！
可在一片欢腾的海洋里，夏青禾脸上却没半点喜悦。
她只是冷冷的看着陈天啸仓皇逃窜的背影，眼神深不见底。
“哥，”她轻声开口，“派人把战场打扫干净，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收回来。伤员立刻救治。”
“青禾，我们......”夏云峥走过来，脸上还带着胜利的亢奋。
夏青禾打断了他。
她转过身，看着潘律，声音凝重。
“他这次带了一百人，下次，可能会带一千人。”
“潘先生，陈天啸手下，有多少兵力？”
潘律身体一震，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的激动褪去，换上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北境驻军，编制三千。除去各处关隘守军，陈天啸能立刻调动的兵马，至少一千五百人。而且......他军中，有大夏制式的......攻城弩。”
攻城弩。
三个字，让周围的空气又一次冷到冰点。
夏青禾慢慢点头，目光扫过欢呼的人群，扫过那面满是箭痕的砖墙，最后，望向煤矿所在的方向。
“看来，光有坚城是不够的。”
“我们还需要更锋利的矛，跟更响亮的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