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地平线尽头，先是扬起一条遮天蔽日的黄龙。
然后，数不清的黑点从黄龙底下冒出来，飞快变大，成了一股挡不住的钢铁洪流。
旌旗如林，刀枪如麦。
超过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的向前推进。
“咕咚。”
城墙上，一个年轻的民兵紧张的吞了口唾沫，脸白得跟纸一样。
他旁边的同伴，握铁矛的手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了。
恐惧，就像摸得着的冷气，在守军里头扩散开来。
他们里头，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场面。这是朝廷的正规军，是传说里百战百胜的杀人机器。
而他们呢，只是一群刚放下锄头的犯人。
特别是那十几架跟史前巨兽一样的攻城弩，被上百个士兵吭哧吭哧推到阵前，城墙上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那凶悍的钢铁玩意，那胳膊粗的巨型弩箭，明摆着能把一切都轻易射穿。
“完了......那东西能把我们的墙射穿......”
“怎么打......这还怎么打啊......”
绝望的情绪，跟瘟疫似的散开了。
“一群土鳖，没见过世面。”
“这要是让你看见我的喀秋莎，还不得吓尿？”
夏青禾站在墙垛后头，心里疯狂吐槽，眼神却冷静得像在看一场和自己没关系的露天电影。
她的镇定，就是一根定海神针，让她身边慌得不行的夏云峥跟潘律，也慢慢稳住了。
她拍了拍旁边一尊“雷神之怒”冰冷的炮身。
“别慌，让咱们的客人先表演。”
大军在离营地差不多三百步的地方停下。
阵列分开，陈天啸骑着高头大马，在几十个亲兵的簇拥下，慢慢的出来了。
他今天换了身崭新的黄金锁子甲，腰上的酒葫芦也换成了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脸上的刀疤在太阳底下扭动，看着更吓人了。
他看着那面在北境算得上是奇迹的砖墙，眼里闪过一丝贪婪，接着又全是不屑。
“夏青禾！”
他拿马鞭指着墙头，声音大得像口钟，“老子的大军到了！识相的，现在就给老子滚出来，脱光了跪在老子面前！老子兴许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至于你们这些贱民，放下武器，开城投降！不然，城破那天，鸡犬不留！”
嚣张的吼声在旷野上飘荡，他身后的士兵爆发一阵哄笑，拿看笑话的眼神瞅着墙上那些抖个不停的“猎物”。
夏青禾从墙后走出来。
她都懒得回话，只是抬起手，对着陈天啸，慢慢的，竖起一根中指。
这个跨越时空跟文明，充满国际主义精神的手势，把陈天啸看愣了。
他看不懂，但他能感觉到那里面藏着的，赤裸裸的瞧不起。
“你找死！！！”
陈天啸的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被一个他眼里的玩物这么羞辱，让他火冒三丈。
“攻城弩！给老子瞄准了射！把那面破墙，给老子轰开！”
令旗一挥，十几个士兵合力转动绞盘，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把一根根巨型弩箭装了上去。
“放！”
“嗡——”
一声像巨蟒吐信的弦响，一道黑色的闪电，撕开空气，冲了过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轰！
一声巨响！
弩箭狠狠的撞在砖墙中间！
硬邦邦的红砖当场炸裂，碎石乱飞，墙上冒出一个脸盆大的口子，甚至能看见墙里面的夯土！
虽然没穿透，但那吓人的破坏力，还是让城墙上的守军吓破了胆！
这要是再来几下，墙就塌了！
陈天啸看到这情况，得意的大笑起来：“哈哈哈！看见没？贱人！这就是老子的力量！继续射！给老子把那片墙全拆了！”
更多的攻城弩装填好了。
第二轮齐射，马上就来。
就在这时，夏青禾总算动了。
她举起手，猛的向下一挥。
“炮兵一队，听我口令。”
她的声音，通过一个简单的铁皮喇叭，清楚的传到每个炮位。
“目标，敌军攻城弩阵地。标尺三，一号引信。三发，急速射。”
“开炮！”
命令刚下。
“咚！”
“咚！咚！咚！”
十声闷到极点的，像大地心跳一样的巨响，差不多同时响起！
十尊黑洞洞的“雷神之怒”，猛的向后一坐，炮口喷出大团白烟！
十颗黑铁球，拖着一道道怪异的弧线，啸叫着飞上了天！
城墙下，陈天啸的笑声突然停了。
他跟他的兵，全都下意识的抬头，傻傻的看着天上那十个越变越大的小黑点。
那是什么？
投石机？
不可能！哪有投石机能扔那么远！
下一秒。
带尖锐啸叫的铁球从天上掉下来，准准的砸进了没一点防备的攻城弩阵地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铁球刚落地，引信就点着了里面的火药。
“轰！！！”
“轰隆！！！”
一团团橘红火球，猛的炸开！
比之前那试验品响十倍的雷声，扫过整个战场！
狂暴的气浪，混着数不清的高速铁片跟碎石，搞出了一片死亡风暴！
那些坚木精铁造的攻城弩，在爆炸里，脆得跟烂木头一样，一下就被撕成了碎片！
旁边操作的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喊一声，就被拦腰炸断，要不就是被数不清的弹片打成了血肉筛子！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跟天谴一样的场面，惊得魂都没了。
陈天啸的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他胯下的战马不安的刨着蹄子，吓得直叫。
他看到了什么？
打雷？从天上掉下来的？
不，那不是雷。
那是......那是从对面那破墙上，飞出来的！
一股能把他魂都冻住的恐惧，从尾巴骨窜上天灵盖！
这是什么妖法？！？！
“炮兵二队，目标，敌军中军，帅旗位置。”夏青禾的声音，这会儿听在大家耳朵里，又冷又威严，简直像是神谕，“标尺四，三号引信。一轮，齐射！放！”
又是十声闷响。
这次，铁球的目标是陈天啸跟他身边的亲兵。
“快跑！快躲开！”
一个亲兵总算从吓傻的状态里反应过来，拼了命的尖叫。
但晚了。
十颗开花弹，像死神的镰刀，准准的盖住了那片地方。
轰鸣又响了！
血肉横飞！
陈天啸只感觉一股大力从旁边打过来，他整个人被从马背上掀飞，重重的摔在地上，耳朵里嗡嗡响，啥也听不见了。
他挣扎着抬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的帅旗，被炸没了。
他最精锐的几十个亲兵，还有他们的战马，都变成了一地分不清的碎肉跟焦炭。
他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大军，两轮齐射下来，已经全乱了，士兵们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哭着喊着，丢盔弃甲，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这不是打仗。
这是单方面的，没一点尊严的屠杀！
“魔鬼！她是魔鬼！”
陈天啸发出一声不像人叫的哀嚎，连滚带爬的起来，啥也不管的朝后方逃。
统帅一跑，大军全线崩溃。
但就在这时，那些逃兵里，忽然有人停了脚。
他们扔了武器，跪在地上，冲着青禾镇的方向，拼命磕头。
“神女饶命！我们投降！”
“我们是被逼的！我们看了檄文！我们愿意投靠神女！”
一个，十个，上百个......
越来越多的败兵，选择了投降。潘律那份檄文，在这时候起到了摧枯拉朽的攻心效果！
城墙上，夏云峥跟所有民兵，都看傻了。
他们想过会有一场恶战，想过会血流成河，但做梦都想不到，胜利......会来得这么简单，这么震撼。
潘律扶着墙垛，身体轻轻发抖。
他看着那十门还在冒青烟的“雷神之怒”，又看了看远处跪地投降的一片片敌军，嘴里念叨着：
“王权兵法跟谋略......在雷霆面前，都是飞灰......”
“时代......真的变了。”
夏青禾没理会大家的震惊。
她拿起望远镜，看着陈天啸狼狈逃窜的背影，冷笑一声。
“想跑？”
“哥，带上骑兵队，把他给我活捉回来。”
“他的脑袋，还有用。”
她转过身，对后头的传令兵下了新命令。
“通知老石，让他带人来打扫战场。告诉他，这次咱们缴获的铁，够我们把铁路铺到黑石山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