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咖啡馆的试探
热浪跟噪音糊成一块湿抹布，闷在脸上。
陆寻选的地方叫蜂巢，下层区最大的一个公共全息咖啡馆。名字贴切，这地方就没见空过，上千个卡座堆叠成蜂房的样子，空气里是虚拟樱花的飘香还有劣质合成咖啡因的苦味。
越乱的地方，越好藏身。
他窝进二楼角落的卡座，视野能扫过整个大厅。桌面几条全息锦鲤正徒劳的撞着杯壁。
约定的时间刚到，一个身影就穿过嘈杂人群，冲他这儿来了。
来人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西装，步态稳得不行，整个人都在说：我很贵。脸上盖了层光滑的液晶人格面具，没五官，就一片流动的银色光晕，一看就是顶配。
天穹资本的首席助理。叶晚给自己捏的这个身份，还真像那么回事。
“匿名用户771？”女人在他对面坐下，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平的像一条直线的心电图。
陆寻没说话，抬手点了点桌上的全息锦鲤。他俩在私信里约好的暗号。
“我老板对你提到的技术问题很感兴趣。”叶晚，现在该叫她A助理，很直接。“一个至亲，脑功能不可逆的衰竭，医院诊断是突发性认知断崖。但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们监测到一段异常脑波，跟你描述的记忆污染高度相似。”
来了。
陆寻的心跳漏了一拍。突发性认知断崖，这词可不是随便一个路人能编出来的，是医院内部诊断报告才会用的术语。
“样本很特殊。”陆寻把声音压得更低，也用了变声器，“不是简单的信息过载，更像是...一次恶意的嫁接。有人把一段不属于原主，带着强烈情绪钢印的记忆，强行植入，搞得原主记忆宫殿系统性崩溃。”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钉死在对面那片光滑的液晶面具上，想从那片光晕里挖出点什么破绽来。
“我老板需要解决方案。”叶晚身体前倾，压迫感也跟着过来了。“或者，至少要搞清楚，这种嫁接手术是谁的手笔。价格不是问题。”
“这活儿很脏，能干这事的人不多。”陆寻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节奏，“没有具体的样本数据，我说的都只是理论。”
他在赌。赌对方手上到底有多少关于顾知行的核心资料。
叶晚好像看穿了他，调出个人终端，把一小段加密数据流推到陆寻面前的桌面上。
“这是我们截获的一小段脑波溢出信号。”
陆寻点开数据，一串复杂的波形图在眼前展开。他只扫了一眼，瞳孔就不受控制的缩了一下。
这串波形，跟他从顾知行记忆宫殿里偷出来那段红色记忆，同源！！！虽然处理过，但核心的加密指纹一模一样。
她果然跟顾知行的事有关，而且关系很深。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哐当——！！
一声刺耳巨响，一个年轻的侍者机器人路径计算错误，撞翻了旁边卡座的餐盘。冰水玻璃杯摔在地上碎开，冰块跟水还有客人的惊叫一起泼了一地。
那水流在地板上蔓延的景象，那液体泼溅的声音……
大脑深处像被一把生锈的钥匙给捅开了。
陆寻整个世界都红了。
狭窄的巷道，温热的血从喉管喷出来，溅在他手背上，黏腻温热......一股冰到骨子里的，造物主一样的满足感，顺着脊椎沟疯狂的往上窜。
他身体一僵，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猛的收紧，指关节用力的根根泛白。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干呕出来。
前后不过一秒。
他逼着自己挪开视线，但呼吸已经乱了。
“不好意思，走神了。”他端起杯子灌下一大口冰咖啡，想用苦味把喉咙里的腥甜感压下去。
对面那片银色液晶面具毫无反应，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但陆寻知道，她看见了。
在他失控的那一秒，他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跟两根探针似的，精准的刺穿了他伪装的瓶颈。
“今天就到这儿。”陆寻猛的站起来，他知道自己暴露了最致命的弱点，“样本我需要时间分析，保持联系。”
他丢下句话，转身就走，步子迈的飞快，几乎是逃进了人潮里。
就在他离开的瞬间，他感到至少两道视线落在他背上。一道来自对面卡座，另一道来自大厅的某个角落。
不是只有她在盯着自己。
陆寻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
卡座里，叶晚抬手关掉了脸上的液晶人格面具。
面具下的脸庞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的像刀。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加密记事本，在虚拟光幕上敲下一行字。
目标确认。患有严重ptSd，跟父亲病例高度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