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叶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这三天的。
她藏身在陆寻留下的“孤狼遗产”里，一个位于城市管道中继层，早就被废弃的维修舱。这里巴掌大小，空气里全是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怪味，只有一台老掉牙的服务器散热扇发出永不停歇的嗡鸣，像是在为某个死去的人念经。
悲伤没有消失，只是被她用理智压进了心脏最深处，像一块冰，时刻提醒她保持清醒和冷酷。
她不再是那个会为了真相一头撞向南墙的记者叶晚了。
现在，她是“夜莺”。
一个幽灵，一个只存在于加密数据流中的代号。
“滴。”
最后一支高浓缩营养剂被喝空，管子被她面无表情地扔进垃圾袋。味道和嚼蜡没区别，但能让她活下去。
活下去，是她现在唯一的目标。
她坐在一堆杂乱的线缆中间，面前是那台被她强行激活的古董终端。幽绿色的光映在她脸上，那张曾经明艳的脸庞此刻只有麻木和专注。
她没有贸然进入“迷境”，那个地方已经成了赵启明的狩猎场。她利用陆寻留下的匿名资源，像一只最谨慎的蜘蛛，在黑市的外围网络上，一点点地重新编织自己的情报网。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赵启明的“伊甸园”计划，宣传攻势铺天盖地，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刻进每个市民的脑子里。
光幕广告上，幸福的家庭，成功的精英，摆脱了痛苦的瘾君子……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微笑，背景音是柔和到让人想吐的旁白：“在伊甸园，我们承诺您一个没有痛苦，只有纯粹幸福的完美人生。”
这口号，听着就跟新型诈骗一样。
叶晚的指尖在布满灰尘的键盘上飞快跳动，一行行加密数据如瀑布般刷过屏幕。她绕过了所有官方宣传，直接侵入了黑市底层的记忆原材料交易区。
在那里，她看到了更诡异的一幕。
所有类型的记忆交易，价格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跌，唯独一种记忆，价格被炒到了天价。
——“牺牲”与“奉献”类记忆。
【编号734：一段为了掩护战友，独自断后战死的士兵记忆。起拍价：五十万信用点。】
【编号812：一位母亲为了救治孩子，捐献了自己所有健康器官的临终记忆。状态：已成交。成交价：一百二十万信用点。】
【……】
叶晚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描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赵启明收购这些记忆，绝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体验。正常人谁会花大价钱去体验死亡和奉献的痛苦？
这更像是一种……工业采集。
他不是在消费记忆，他是在用这些极端、纯粹的情感，当成某种燃料。
用爱发电？这套路也太老了点。
叶晚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但线索又在无数的数据迷雾中断掉了。赵启明把核心部分藏得太深。
她试着追踪几个大宗交易的匿名买家，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指向了早就被注销的空壳账户，背后是星环科技那堵密不透风的防火墙。
“又是死胡同。”
叶晚烦躁地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闭上了眼睛。陆寻那张总是挂着不正经笑容的脸，又一次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如果那家伙在，他大概会说：“别走大门啊，叶大记者，我们得学老鼠，去找下水道。”
下水道……
她需要一个真正熟悉这片黑暗森林的向导。
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一声短促又尖锐的警报声，猛地从终端的扬声器里炸开！
叶晚瞬间睁开眼，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屏幕正中央，一个血红色的对话框正在疯狂闪烁，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古老又霸道的加密协议，它直接穿透了她设置的所有防御，把一条信息硬生生塞了进来。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悬在半空，一时间竟不敢去点开。
是陷阱吗？
还是赵启明找到了这里？
犹豫只持续了一秒。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血红色的信封图标。
一行幽绿色的文字，在黑暗中缓缓浮现，像一句来自深渊的耳语。
“‘园丁’在修剪枯萎的枝叶。‘夜莺’，你的歌声很独特，但独唱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