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现在算地下党了?”
黑暗里,陆寻的声音跟个破风箱似的,沙哑,又因为高烧有点含糊。他整个人靠着又冷又滑的管壁,额头发烫,身子冷一阵热一阵。胳膊上的烧伤钻心的疼,心跳每一下都扯着伤口。
“闭嘴,省点力气。”叶晚声音里没啥情绪,人蹲在地上,就着通讯器屏幕那点光检查背包里剩下的东西。一小瓶生理盐水跟半卷纱布,几根高能量营养棒,还有一把多功能战术匕首。
就这点玩意儿,想在地下活命,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哈...你这说的...不是废话文学嘛...”陆寻扯了个难看的笑,眼前一阵阵发黑。“我要是挂了,你上哪儿再找一个能解那段记忆的...人肉翻译机?”
叶晚手里的动作停了。
她抬头,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弄出深浅不一的影子。她就这么看着陆寻那张因为失血跟高烧惨白的脸,还有那双在黑里亮得吓人的眼睛。
“你不能死。”她慢慢的说,语气平淡,但有股不容置疑的劲。“起码在把所有事都弄明白前,你不能死。”
她站起来,塞给陆寻一副新过滤面罩。“戴上。再往下走,空气里的甲烷跟硫化氢浓度会要命。你得找地方处理伤口,你需要抗生素,很多很多的抗生素。”
陆寻费力的戴好面罩,吸了口过滤空气,那股铁锈跟霉菌混一起的味儿总算淡了点。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我知道个地方。”他声音从面罩后头传出来,闷闷的。“这下边有个鬼手,黑医生。只要你给得起价,他能把刚从坟里刨出来的人都给你缝回去。”
“他可靠么?”叶晚立刻警觉。
“在地下,没可信这词,只有交易。”陆寻顺着管道壁往前蹭,每一步都像踩刀尖上。“他是我...一个老朋友。我小时候欠他一条命。”
“他要什么价?”叶晚跟在他后面,伸手扶着他胳膊,帮他分担点重量。
“他的规矩,要么是市面上弄不到的稀有药剂,要么...是个没人知道的秘密。”陆寻低声笑了,笑里全是自嘲。“巧了,这两样...我们现在都有。”
一个是被全城通缉的秘密,另一个是能要命的秘密。
他们没得选。
两人一瘸一拐的往更黑的管道深处走。这地方就是城市的肠子,巨大的管道跟巨兽肋骨似的交错,头顶时不时有污水轰隆一声过去。墙壁上长满发着绿光的苔藓,偶尔还能看见几只变异大蟑螂飞快爬过,悉悉索索的响。
叶晚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她从小到大见的都是城市最光鲜那面,哪见过这种鬼地方。但她屁都没放一个,只是更用力的扶着陆寻。
陆寻状态越来越糟。高烧让他开始说胡话,脑子在清醒跟混乱的边上来回跳。
“姐...别跑那么快...我跟不上了...”他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身子一软,大半重量都压叶晚身上了。
叶晚一个趔趄,差点让他带倒。她咬着牙,差不多是拖着这个比她高一头的男人往前走。这家伙看着瘦,怎么这么沉。
“喂!清醒点!你姐早八百年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叶晚拍了拍他的脸,想把他弄醒点。
“不...就在前头...她...她不喜欢这儿...”陆寻眼睛半睁着,眼神没个焦点,好像透过叶晚在看另外的人。
叶晚心里莫名一紧。
又走了差不多半小时,陆寻忽然停了。他抬起发抖的手,指着前头一个不起眼的侧面维修通道。
“就...就是这儿...”
那通道口让一道死沉的圆形铁门堵得严实,门上没任何标志,就一个用焊枪烧出来的鬼手骨架图案,画得特潦草。图案边上,一个红外摄像头正闪着点红光,跟个偷窥的眼睛似的。
叶晚扶着陆寻靠墙,自己走上前打量这扇门。没门铃,没密码锁,啥也没有。
“怎么进?”她回头问。
陆寻喘着粗气,从兜里摸出个脏兮兮的金属硬币丢给叶晚。
“对着摄像头,让它看清硬币上的划痕。”他虚弱的说,“然后敲门。三下短的,两下长的,再一下短的。”
叶晚半信半疑的照办。她举起硬币,让那粗糙的划痕对着摄像头,然后抬手用匕首柄,按陆寻说的节奏,在冰冷的铁门上敲了起来。
“叩、叩、叩...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在死寂的管道里回荡,特别突兀。
一秒,两秒...
铁门后头一点反应没有。
叶晚的心往下一沉。找错地方了?还是那鬼手早就搬了?
就在她准备再敲一次时,门上的摄像头红光闪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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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一声闷响,像是重机括在转,铁门正中间弹开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户。
一双浑浊又锐利的眼睛从窗后黑处透出来,冷冷的打量着门外两人。
“谁?”一个又老又哑的声音传出来,跟砂纸磨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