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的审计局汇报会，气氛比往常更加凝重。审计局长杨振华是个老审计，在星城审计系统工作了二十多年，以严谨细致着称。他带着两名副局长和主要处室负责人早早来到会议室等候。
林别准时走进会议室，目光在与会人员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杨振华身上。
开始吧。
杨振华打开汇报材料：林书记，根据您的要求，我们对近三年教育专项资金使用情况进行了专项审计。审计范围覆盖市本级及各区县，涉及资金总额十五亿三千万元。
会议室里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林别认真听着汇报，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
审计发现的主要问题有以下几个方面：杨振华的语气变得严肃，第一，专项资金大量沉淀。近三年专项资金平均使用率仅为62%，有超过五亿元资金闲置。
第二，采购程序存在违规现象。我们抽查了三百个采购项目，发现有四十七个项目存在围标串标行为，涉及金额八千万元。
第三，部分学校虚报项目套取资金。我们发现有十二所学校通过虚报设备采购数量等方式，套取专项资金约六百万元。
汇报持续了四十分钟，杨振华列举了大量具体案例和数据。每说一个问题，会议室里的气氛就凝重一分。
这些问题的根源在哪里？林别听完汇报后问道。
杨振华犹豫了一下：从审计角度看，主要是制度执行不到位，监管存在漏洞。但深层次原因...
直说无妨。
深层次原因是利益输送。杨振华终于说出重点，我们发现，有多家设备供应商与教育系统某些领导关系密切。这些供应商往往能以高于市场价20%到50%的价格中标。
有没有具体证据？
杨振华示意助手分发材料，这是我们整理的部分典型案例。比如星城实验中学去年采购的机器人教学设备，中标价比市场同类产品高出45%，供应商是创新教育设备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市教育局副局长李建明的妻弟。
林别仔细翻阅着材料，脸色越来越沉。材料中的证据链相当完整，从招标文件的量身定制，到评审专家的操纵，再到最后的虚假验收，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利益输送链条。
这些问题，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
杨振华苦笑：我们也曾对个别项目提出过质疑，但都被以支持教育创新为由压下来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有领导打招呼，要求审计局不要过分深究教育系统的问题。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林别沉默片刻，对秘书说：通知纪委张斌书记，请他立即过来。
半小时后，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张斌匆匆赶到。听完审计局的汇报，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林书记，这些情况纪委也有所耳闻，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张斌说，现在审计局提供了这么完整的证据链，我们可以立即启动调查程序。
不着急。林别摆手，既然要查，就要一查到底。我的意见是，先秘密调查，不要打草惊蛇。
他转向杨振华：审计局继续深挖，把证据做实。特别是要查清这些利益输送的背后，还有哪些人参与。
又对张斌说：纪委抽调精干力量，成立专案组，与审计局协同办案。要注意保密，在掌握充分证据前，不要惊动任何人。
明白。张斌点头，我亲自负责这个案子。
会议结束后，林别把张斌单独留下。
张书记，这个案子可能牵扯很广，你要有心理准备。
张斌神色凝重：林书记，我明白。教育系统的腐败最让人痛心，这直接损害的是孩子们的未来。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林别拍拍他的肩膀，有困难直接向我汇报。
送走张斌后，林别在办公室沉思良久。教育系统的问题只是冰山一角，但他决定从这里打开突破口，原因有三：第一，教育是民生领域，查处腐败容易获得群众支持；第二，利益链条相对清晰，容易取证；第三，可以借此敲山震虎，试探各方的反应。
中午回家吃饭时，林别把情况告诉了沈墨。
从教育系统入手是步好棋。沈墨分析道，不过你要小心反扑。李建明在教育系统经营多年，关系网很深。
我知道。林别点头，所以要先秘密调查，等证据确凿后再动手。
需要我做什么？
你继续关注永固精密那边的情况。等教育系统这个案子打响第一枪后，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下午，林别按照原计划听取了交通局的汇报。在听取汇报时，他特别注意了交通系统的招投标程序，发现同样存在不少问题。
汇报结束后，他特意留下交通局长。
王局长，交通项目的招投标，一定要严格规范。我不希望看到教育系统的问题在交通系统重演。
交通局长王强立即保证：林书记放心，我们一定严格把关。
晚上，林别接到省长李国华的电话。
听说你在查教育系统的问题？李国华开门见山。
是的，省长。审计发现了一些问题，正在核实。
教育系统很敏感，要稳妥处理。李国华提醒道，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影响稳定。
明白。我们会依法依规处理。
挂断电话后，林别对沈墨说：消息传得真快，连省长都知道了。
这说明你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沈墨说，接下来，他们可能会采取行动。
果然，第二天一早，市教育局局长刘明就来到林别办公室。
林书记，听说审计局在对教育系统进行审计？刘明试探着问。
例行审计而已。林别轻描淡写，怎么，刘局长有什么顾虑？
没有，没有。刘明连忙摆手，只是最近有些传言，说教育系统问题很严重，搞得人心惶惶。我想请示林书记，要不要开个会统一一下思想？
不必了。林别拒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自身过硬，就不怕审计。
刘明悻悻而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林别知道，较量已经开始了。
当天下午，张斌向林别汇报调查进展。
初步查明，李建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他通过妻弟的公司，在教育设备采购中收受回扣超过五百万元。
还有其他涉案人员吗？
张斌点头，我们还发现，市教育局多个处室的负责人都有涉案。这已经不是一个孤立案件，而是系统性腐败。
继续查。林别指示，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明白。
就在张斌准备离开时，林别又叫住他：注意安全。我担心有些人狗急跳墙。
谢谢林书记关心，我们会小心的。
晚上，林别和沈墨在家分析局势。
看来这张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沈墨说。
越大越好。林别目光坚定，正好可以连根拔起。
但是...沈墨有些担心，如果牵扯面太广，会不会影响稳定？省里会不会叫停？
所以要掌握好节奏。林别成竹在胸，先打掉几个典型，形成震慑，再逐步推进。
就在这时，林别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周明宇。
林书记，没打扰您休息吧？周明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没有。明宇同志有事？
听说纪委在查教育系统的问题？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在常委会上通个气？
林别嘴角微扬：明宇同志消息很灵通啊。等纪委调查有了初步结果，我一定在常委会上通报。
挂断电话后，林别对沈墨说：有人坐不住了。
是周明宇？
不止他一个。林别摇头，这通电话，代表的是很多人的态度。
第二天，更强烈的反弹出现了。省教育厅厅长亲自给林别打电话，委婉地表示教育系统的稳定很重要，希望星城慎重处理。
接着，几个老干部也通过各种渠道传话，希望林别顾全大局。
面对这些压力，林别不为所动。他指示张斌加快调查进度，同时让审计局扩大审计范围，将其他民生领域的专项资金也纳入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