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老海头家低矮的珊瑚石小屋孤零零地矗立在靠近海岸的崖边,海风凛冽,吹得院门吱呀作响。
院内,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树上,果然挂着一个用麻绳和几片形状不规则、边缘锋利的彩色琉璃碎片串成的简陋风铃。
苏明拾起一片掉落在地的琉璃碎片。
碎片入手冰凉,边缘锐利,在月光下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叶启灵的土灵珠光芒扫过,碎片内部果然也蕴藏着极其微量的、与村民体内同源的琉璃色能量微粒!
虽然含量极少,但性质完全相同!
“星沉湾的琉璃...”
子无双看着那风铃。
“看来那里是源头。”
“傍晚那阵怪响,就是它发出来的?”
苏明问带路的老铁匠。
“是...是的仙师!那声音...又尖又细,刮得人耳膜疼,心口也跟着发慌!”
老铁匠心有余悸地点头。
叶启灵走上前,仔细观察着那几片悬挂的琉璃碎片。
她伸出指尖,并未触碰,一缕极其精纯的金灵之气自金灵珠中溢出,如同最细微的刻刀,轻轻拂过其中一片琉璃的边缘。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尖锐高亢的颤鸣声骤然响起!
如同细小的玻璃针在高速震动!
这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让近在咫尺的老铁匠和几个村民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与此同时,叶启灵掌心的土灵珠骤然爆发出明亮的黄光!
珠体表面,清晰地映照出空气中无数被激发的、带着琉璃色微光的能量尘埃!
这些尘埃在声波的刺激下,剧烈地震颤、碰撞,仿佛随时要爆裂开来!
“果然!”
叶启灵立刻撤去金灵之气,尖鸣声戛然而止,空气中躁动的琉璃微尘也缓缓平息。
“这些琉璃碎片本身,在受到特定频率的金灵之力(高频振动)激发时,会发出人耳难以忍受、却能引发沉积微粒共振的次声或超声!老海头家的风铃,傍晚时一定是被一阵极其强劲、方向性很强的气流(或某种力量)持续吹拂,导致碎片长时间剧烈碰撞摩擦,发出了那种怪响!这很可能就是...诱发赵万山和林瀚海体内琉璃微粒共振的‘导火索’之一!”
“导火索之一?”
苏明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
“是。”
叶启灵神色凝重,“仅仅靠风铃自然发出的声响,强度和持续时间恐怕不足以精准地、瞬间杀死目标。必然还有...更直接、更强大的‘音源’在近处发动了致命一击!风铃的怪响,更像是一个...信号?或者...是为了掩盖那真正的杀人声波?”
这个推测让众人心头更寒。
真正的“凶器”,是某种能发出特定高频声波的装置或能力!
它隐藏在暗处,等待着信号的指引,发出那无声的绝杀!
“查药铺!”
苏明当机立断。
琉璃村唯一的药铺位于村子中心,店面不大,此刻早已关门。
苏明直接破门而入。
药铺掌柜被惊醒,战战兢兢地点亮油灯。
药柜林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和海腥混合的古怪气味。
姜若兰作为医者,迅速检查药柜中的药材,特别是林村长和赵万山都曾服用的“醒酒汤”和“参汤”可能涉及的原料。
“甘草、葛根、陈皮...都是寻常醒酒安神的药材...人参、枸杞...也是常见的滋补品...”
姜若兰仔细辨别着气味和药渣。
“等等!”
她突然停在一个标着“海星粉”的药罐前。
罐子里的粉末呈现出一种不太寻常的灰蓝色,带着浓郁的海腥味。
她捻起一点粉末,指尖萦绕起一丝木灵之气仔细探查,脸色瞬间变了!
“这海星粉...有问题!”
姜若兰声音发紧。
“里面掺杂了东西!非常细微的...琉璃色晶体粉末!和村民体内沉积的微粒...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这些晶体粉末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带有微弱的...吸附性?更容易在人体脏腑,尤其是心脉和脑部沉积!”
药铺掌柜吓得噗通跪倒在地。
“仙师明鉴!小...小的不知道啊!这...这海星粉是...是渔行那边供的货...说是...说是深海捞上来的新品种...药效好...”
“渔行?谁负责?”
苏明追问。
“是...是赵老爷船队的一个管事...叫...叫王老五...”
掌柜哆嗦着回答。
王老五?
这个名字在赵府混乱时似乎出现过。
苏明立刻回想,在赵万山书房外,那个被吓晕失禁的管事,好像就被人称作“王管事”!
线索瞬间串联!
赵万山的船队从星沉湾带回含有琉璃微粒的“特殊海产”(可能是变异的海星?)——
这些海产被加工成“海星粉”掺入药材——
赵万山和林瀚海作为村中最有地位、最可能长期服用滋补品的人,体内沉积了大量琉璃微粒——
傍晚,村西老海头家的星沉湾琉璃风铃发出怪响(可能是人为制造)——
这怪响如同信号,引动了潜伏在暗处的、真正的“声波凶器”,发出致命的共振频率——
精准地引爆了目标体内沉积的琉璃微粒,造成了“琉璃心脏”和“髓空”的恐怖死状!
“王老五何在?”
苏明厉声问道。
“王...王管事他...他下午就...就告假了...说...说是不舒服...”
赵府的一个护院结结巴巴地回答。
“找!封锁全村!掘地三尺也要把王老五给我找出来!”
苏明的命令带着森然杀气。
这个王老五,极可能就是执行者,或者至少是关键知情人!
然而,当护院和部分村民在子无双的指引下(凭借御灵诀对残留气息的追踪),在村后一片荒僻的礁石滩找到王老五时,看到的却是一具早已冰凉的尸体。
王老五蜷缩在一个避风的石缝里,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与赵万山、林瀚海死前相似的、极致的恐惧!
他的死状更加诡异——
全身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泽,如同...
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石粉!
在他的心口位置,衣服被撕开一个口子,皮肤下隐约可见一片不规则的、僵硬的灰白色区域,仿佛...
心脏的一部分被瞬间石化!
“又是...琉璃微粒?”
姜若兰检查后,声音艰涩。
“他体内沉积量极高!死因...似乎是心脏部位部分琉璃微粒被强行激发、结晶化,导致心脉瞬间阻塞、坏死!但他体内的爆发...似乎不完全?更像是...被灭口时,凶手仓促发动,未能彻底完成共振?”
凶手的狠辣与果决,远超想象!
线索在王老五这里,似乎又断了!
众人心情沉重地返回村中临时作为指挥所的祠堂。
祠堂内气氛压抑,村民们被体内“琉璃种子”的阴影笼罩,恐惧而沉默。
叶启灵坐在角落,金、土两颗灵珠在她掌心缓缓悬浮、旋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闭目凝神,似乎在尝试模拟和推演那种致命的共振频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需要极其精微的控制力和对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
子无双则站在祠堂门口,望着沉沉的夜幕和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翠玉长笛在他指间无意识地转动。
他在思考着“灵丝水母”。
它们如何被控制?
如何精准投送?
那致命的声波,又是通过什么媒介传导?
大海...
风...
水汽...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种与水、与海息息相关的力量。
姜若兰忙着用自己携带的草药和微弱的木灵之气,熬制一些能够暂时安抚心神、舒缓体内琉璃微粒躁动的汤药分发给村民。
她的动作温柔而专注,淡粉色的裙摆沾上了些许药渍。
就在祠堂内一片沉寂之际,一个负责搜查王老五住处的护院,捧着一个密封的粗陶罐子跑了进来。
“报!在...在王老五床底下发现的!藏得很严实!”
陶罐被打开,一股浓烈、霸道、带着海洋腥气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正是他们在码头品尝过的“海魄烧”!
然而,这酒香之中,却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如同星尘般的能量气息!
姜若兰脸色骤变!
她快步上前,指尖沾了一点酒液,木灵之气深入探查。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酒...这‘海魄烧’的原浆里...也含有大量的琉璃微粒结晶!而且...浓度比药材里的海星粉...高得多!”
她声音发颤。
“这酒...是村里的特产...几乎...几乎家家都喝!”
祠堂内瞬间死寂!
原来,致命的“琉璃种子”,早已通过这被视为村中珍宝、能驱寒壮胆的“海魄烧”,悄无声息地种进了几乎每一个琉璃村民的体内!
赵万山的船队,不仅从星沉湾带回了“有毒”的海产,更可能...
带回了“有毒”的酿酒原料,或者直接污染了水源?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祠堂。
人人自危,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凶手是谁?
他\/她为何要毒害全村?
又为何要选择赵万山和林瀚海作为首要目标?
王老五的灭口,是否意味着凶手就在村中?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一直在尝试推演的叶启灵,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掌心的金灵珠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珠体剧烈震颤,发出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
这嗡鸣并非针对人耳,而是直接作用于...
能量层面!
嗡鸣响起的刹那,祠堂内所有体内沉积了琉璃微粒的村民,同时感到心口或眉心猛地一悸!
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躁动瞬间攫住了他们!
“启灵!”
苏明低喝一声。
叶启灵立刻收敛灵力,金灵珠的光芒和嗡鸣瞬间平息。
她脸色微微发白,眼中却闪烁着洞悉的光芒。
“找到了!诱发琉璃微粒共振的...核心频率段!虽然还无法精确模拟那致命的强度,但方向没错!这共振...对施术者的灵力操控和载体要求极高!凶手...必然是个精通音律、灵力操控入微、并且...能驱使‘灵丝水母’这类深海媒介的高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惊疑和难以置信,缓缓转向了祠堂门口——那里,白衣如雪的子无双正握着凌音笛,静静地转过身来。
清冷的目光,与叶启灵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无声地碰撞在了一起。
海风穿过祠堂破旧的门窗,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吹动着长笛尾端系着的青色流苏,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