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墨是在一种极度温暖和安心的包裹感中逐渐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背后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节奏平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震得他耳膜微微发痒。
然后是一条手臂,不算特别柔软,甚至能感觉到其下流畅而蕴藏着力量的肌肉线条,此刻却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松松地环在他的腰间。
他的后背紧贴着一片温热坚实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冷香的气息。
是江执判。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他刚开机还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里激起了千层浪。
等等...江执判?抱着他?
他不是...因为擅自去地下城被罚分床睡了吗?他不是应该躺在另一张冰冷的床上吗?怎么会...?
记忆的碎片开始混乱地拼凑——加倍的训练惩罚、累到散架的身体、冰冷的空床、令人不安的噩梦、然后...然后他好像因为害怕,偷偷趴到了江执判的床边...
再然后呢?
他怎么就到床上来了?还...还被抱着?
是江执判把他抱上来的?为什么?不是还在生气吗?
难道…是他自己半夜又像以前一样,无意识爬上来的?还把生气的江执判当成了大型抱枕?!
这个可能性让季寻墨瞬间头皮发麻,睡意全无,甚至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并不是那个主动滚怀里的人。
他猛地睁开眼,身体下意识地就想弹开,却又怕动作太大惊醒了身后的人,整个人僵成了一块木板,只有眼珠惊恐地转动着。
他能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因为他的细微动作而动了一下,似乎有收紧的趋势。季寻墨吓得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身后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似乎并没有被惊醒,季寻墨才敢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像拆弹专家一样,小心翼翼地从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挪了出来。
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时,他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他站在床边,心情复杂地看着床上依旧维持着侧卧姿势、似乎睡得很沉的江墨白。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勾勒出对方安静的睡颜和优越的侧脸线条。
生气...还抱他?不生气...又分床?
季寻墨的脑子彻底变成了一团乱麻,cpU过载,无法处理这矛盾的信息。他放弃了思考。
出于一种本能,或者说是一种潜意识的眷恋,他在离开床前,又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极快极轻地、像只偷腥的小猫一样,用自己的脑袋在江墨白枕边残留着体温的被子上蹭了蹭。
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点勇气,或者留下一点自己的气息。
然后,他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私人训练场晨练,而是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厨房。
自从上回买菜的“袭击”事件后,冰箱里就出现了基地配送的标准化食材。
季寻墨回忆着江墨白平时做饭的样子,虽然笨拙,但还是认真地开始捣鼓起来。
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做过饭了,从他们正式同居开始。
也许...也许这样能稍微弥补一下昨天的错误,能让江执判消消气?
当然,这只是计划的第1步。
但他心里依旧七上八下,不敢面对江墨白醒来后的反应。于是,在简单的早餐被摆上桌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提前溜去了训练部,甚至没敢回头看卧室一眼。
...
训练场上,三小只再次聚首。于小伍和秦茵也是一脸菜色,显然昨天的加倍训练量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老季...今天还加练吗?”于小伍有气无力地问,看着训练器械的眼神都带着恐惧。
季寻墨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满脑子还是早上那个拥抱和江墨白捉摸不透的态度。
于是,训练场上再次出现了诡异的景象——三个人像是跟器械有仇一样,拼了老命地发泄着精力和内心的忐忑,汗水飞溅,呼喝声不断,差点又把一台可怜的移动靶机给干报废了。
白璃教官站在远处,举着望远镜,面无表情地在记录本上又记了一笔。
练到精疲力尽,季寻墨心里的慌乱和愧疚感却半点没少。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武器实验室。他想,卓教授年纪大,见识多,也许...能给他点建议?
实验室里,卓教授正叼着螺丝刀,对着一个复杂的设计图发愁。
“师傅...”季寻墨小声叫了一句,表情蔫蔫的。
卓教授抬头,看到是他,挑了挑眉:“哟?怎么了这是?被江墨白揍了?”
他以为是训练太狠导致的。
季寻墨摇摇头,吞吞吐吐:“...不是。就是...我做了错事,惹江执判生气了...我想问问,怎么才能...让他原谅我?”
卓教授一听,乐了,待会他就不乐了,放下工具:“嗐!我当多大点事儿呢!那小子就是脸臭心眼小!你给他买点好吃的?说点好听的?撒个娇?他肯定...”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季寻墨为了增加说服力,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主要是,我不该偷偷跑去地下城...”
“地下城?!”卓教授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怒火!
“...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你跑去地下城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去那儿干嘛?!”
他猛地站起来,花白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怪不得江墨白那小子要生气!他是不是就只踹了你一脚?!啊?!臭小子!他心疼你舍不得下重手,老子可不惯着你!!”
卓教授瞬间暴怒,抄起手边的一把量尺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无法无天了你!那种地方是你能去的吗?!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给我过来!今天非得替你爹妈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季寻墨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求助反而引来了更大的风暴,转身就想跑:“师傅我错了!哎哟!别打!别打!”
实验室里顿时鸡飞狗跳,上演了一场师徒“情深”的全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