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被弹劾、罚俸、闭门思过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垮了侯府表面的平静。下人们噤若寒蝉,步履匆匆,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福禧堂内,赵氏闻讯后当场晕厥,醒来后便哭得肝肠寸断,六神无主,整个内宅乱作一团。
沈清辞赶到福禧堂时,只见一片愁云惨雾。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赵氏,声音沉稳而有力:“母亲!母亲切莫过于悲伤!父亲为官清正,陛下圣明,此事必有蹊跷,定会水落石出!眼下府中还需母亲主持大局,万不可自乱阵脚啊!”
她的镇定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慌乱无措的赵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泣不成声:“清辞……这可如何是好?侯爷他……我们侯府……”
“母亲放心,天塌不下来!”沈清辞目光坚定,扫视了一圈惊慌的丫鬟婆子,扬声道,“都慌什么!侯爷只是奉旨闭门思过,侯府还在!该做什么做什么,谁敢在这个时候嚼舌根、怠慢差事,一律重罚不饶!”
她的厉声呵斥让骚动的人群暂时安静下来。钱妈妈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帮着安抚赵氏,指挥下人各司其职。
稳住内宅后,沈清辞立刻以赵氏需要静养为由,下令封锁福禧堂的消息,严禁下人随意出入传递流言。同时,她增派了墨韵堂的守卫,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世子“静养”。她知道,此刻萧景珩的“病”,反而是最好的保护色。
处理完这些,沈清辞的心却丝毫不敢放松。她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永宁侯倒台,敌对势力绝不会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侯府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虎视眈眈。而侯府内部,那些潜伏的暗桩,恐怕也会趁机兴风作浪。
她必须尽快知道萧景珩的打算!
夜色深沉,沈清辞摒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了萧景珩的内室。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萧景珩依旧靠坐在榻上,脸色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没有丝毫病态,只有冰冷的锐利和深不见底的幽光。
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彼此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父亲之事,世子爷已知晓?”沈清辞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
萧景珩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意料之中。”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沈清辞心中大定!他果然早有预料!甚至,这很可能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用永宁侯的暂时退让,来麻痹敌人,换取更大的布局空间?
“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沈清辞直接问道。此刻,她需要明确的指令。
萧景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沈清辞在危机面前的沉着和果断,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外松内紧。”萧景珩言简意赅,“稳住内宅,静观其变。约束下人,谨言慎行。若有外人探问,一概推说不知。父亲那边,我自有安排。”
“是。”沈清辞心领神会。萧景珩是要她继续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维持侯府表面的平静,不给外人任何可乘之机。而真正的反击,将由他在暗中进行。
“还有,”萧景珩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她,“三房那边,看紧了。非常时期,容不得半点差错。”
沈清辞心中一凛。萧景珩这是在提醒她,要防备三房狗急跳墙,或者被外人利用,从内部破坏侯府的稳定。
“妾身明白。”沈清辞郑重应下。
从内室出来,沈清辞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但心中却燃起了一股斗志。萧景珩的冷静和掌控力,给了她强大的信心。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接下来的几日,永宁侯府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仿佛真的在“闭门思过”。府内,在沈清辞的铁腕治理下,秩序井然,下人们虽心怀忐忑,却也不敢造次。赵氏在沈清辞的劝慰下,情绪渐渐稳定,将内宅事务全权托付给她。
沈清辞每日除了处理庶务,便是严密监控三房的动向。李氏被禁足后异常安静,但沈清辞并未放松警惕,加派了可靠的人手暗中监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午后,门房匆匆来报,说是宫里有内侍前来传旨!
沈清辞心中一惊,这个时候来圣旨?是福是祸?她不敢怠慢,一边让人去请赵氏(永宁侯闭门思过,按礼由赵氏接旨),一边立刻派人去墨韵堂通知萧景珩。
前厅香案早已备好,赵氏在沈清辞的搀扶下,战战兢兢地跪接圣旨。那内侍面无表情,展开黄绫,用尖细的嗓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永宁侯世子萧景珩,虽沉疴在身,然天资聪颖,忠孝可嘉。今东南不靖,朝廷需才,特旨召尔入宫觐见,咨以边事。望尔体念朕心,勉力应答。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整个前厅鸦雀无声!
召见世子?!在永宁侯被斥责、闭门思过的当口,陛下竟然要召见“病重”的世子入宫咨以边事?!这圣旨,是试探?是转机?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赵氏已经吓得浑身发软,几乎瘫倒在地。沈清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萧景珩。
却见萧景珩在仆役的搀扶下,缓缓抬起头,脸上虽带着病容,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早有准备的淡然。他轻轻推开搀扶,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皇宫的方向,缓缓叩首,声音虽虚弱,却清晰坚定:
“臣,萧景珩,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雨已至,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萧景珩,这只蛰伏已久的雄鹰,终于要振翅出巢,直面那九重宫阙中的雷霆与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