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指尖紧扣陛下穴位，指腹下的皮肤冰凉僵硬，透着一股死气。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苏将军袖口微动，一枚银针正从袖中滑出，尖端泛着与陛下唇边黑血相似的暗光——那是淬了牵机引的毒针，他竟想在此时补刀，彻底坐实陛下“毒发身亡”的假象！
“苏将军，”林晚意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慌乱的人声，“李太医说乌头需要陈放三年以上的老根，库房里怕是没有，将军府药圃里常年备着，能否劳烦您让人取来？”
苏将军的动作猛地一顿，看向林晚意的眼神带着错愕，随即化为冷笑：“七王妃倒是消息灵通。”他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点名要将军府的药材，这分明是在试探，甚至是在警告——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事关陛下安危，不敢有丝毫马虎。”林晚意垂下眼帘，指尖加重了力道，“陛下脉象越来越弱，耽误不起。”
周围的太医和太监都看向苏将军，眼神里带着催促。他若拒绝，反倒显得心虚。苏将军捏紧了藏着毒针的手，最终松开，沉声道：“来人，速去将军府取三年份的乌头老根！”
待亲信领命离去，林晚意才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已沁出冷汗。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和陛下一同栽在这里。苏将军的狠辣，比她预想的更甚。
李太医此时已将银针扎满陛下周身大穴，针尖的黑色渐渐变浅，陛下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些。“有救了……”李太医抹了把汗，对林晚意道，“多亏王妃认出毒物，否则老夫真要束手无策了。”
林晚意没接话，目光落在陛下袖口那片紫茉莉花瓣上。方才情急之下没来得及处理，此刻花瓣仍静静沾在锦缎上，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她悄悄用帕子盖住，指尖攥得帕子起了褶皱——这是铁证，绝不能落入苏将军手中。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的乌头送到。林晚意亲自盯着太医配药、煎药，全程寸步不离。药汁呈深褐色，散发着刺鼻的药味，灌入陛下口中时，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脸色竟真的褪去了几分青黑。
“稳住了！”李太医喜道，“再煎一副巩固，陛下就能熬过今晚了。”
林晚意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腿一软差点站不住，扶住旁边的廊柱才稳住身形。苏将军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七王妃好手段，连牵机引都认得。”
“略懂些医理罢了。”林晚意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倒是将军，府里备着这种冷门药材，心思真是缜密。”
苏将军笑了笑，笑意却没达眼底：“防身用的。这宫里，谁不多留一手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晚意手中的帕子，“王妃手里攥着什么？刚才好像没见你带帕子。”
林晚意心头一紧，缓缓展开帕子，露出里面的紫茉莉花瓣，语气平静：“刚才扶陛下时沾到的，看着好看，想留着压书。怎么，将军府的花，不许旁人碰？”
“自然许。”苏将军的目光在花瓣上停留片刻，转身道，“陛下既已无虞，我还要去安排禁军布防，免得宵小之辈趁机作乱。”说罢，便带着人匆匆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晚意握紧了帕子，花瓣的边缘被捏得发皱。他一定认出了这花瓣，却没点破——是在忌惮她手里的证据，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夜色渐深，宫里的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亮各处潜藏的阴影。林晚意守在陛下的寝宫外，听着里面传来太医低声的交谈，心里反复盘算着。苏将军敢在御花园动手，绝不止是想弑君，恐怕还想嫁祸给萧彻——毕竟，如今最有动机、也最有能力靠近陛下的，就是监国的七皇子。
“王妃，殿下派人来了。”墨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递过一张字条。
林晚意展开，上面是萧彻的字迹：“府中安，勿念。苏贼已动，慎防反噬。”
短短几字，却让她心头一暖。他果然什么都猜到了。
正想回信，忽然听到寝宫内传来一声痛呼，紧接着是器物摔碎的声音！林晚意心头一跳，推门冲了进去——只见陛下从榻上滚落在地，浑身抽搐，脸色比之前更青黑，李太医正慌手慌脚地施救，嘴里喊着：“不对！这不是牵机引的后劲！是另一种毒！”
林晚意脑中“嗡”的一声。苏将军果然没罢休！他竟在乌头里动了手脚？
“查药材！”林晚意厉声喝道，“把剩下的乌头拿来！”
侍卫匆匆取来药包，林晚意打开一闻，除了乌头的苦涩，还混着一丝极淡的杏仁味——是氰化物！无色无味，混在其他药材里根本察觉不出，发作却比牵机引更快！
“苏将军！”林晚意猛地转身，看向门口。苏将军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门口，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七王妃，看来你懂的医理，还是不够啊。”他拍了拍手，身后的禁军立刻围了上来，“陛下二次中毒，唯你全程接触药材，这事，你怕是说不清了。”
林晚意退到榻边，挡在陛下身前，目光扫过围上来的禁军，声音冷得像冰：“苏明远，你敢弑君嫁祸，就不怕诛九族吗？”
“诛九族？”苏将军大笑，“等陛下驾崩，我再‘查出’是你与七皇子谋逆下毒，到时候，该诛的是你们萧家满门！”
他抬手示意禁军上前：“拿下逆贼林晚意！”
就在禁军逼近的瞬间，寝宫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萧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谁敢动本王的王妃！”
众人回头，只见萧彻提着长剑，一身玄甲染血，带着亲兵闯了进来。他左臂的纱布已被血浸透，却丝毫不见颓势，眼神锐利如鹰，直直看向苏将军：“苏明远，你勾结外戚，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苏将军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胡说？”萧彻扔出一叠卷宗，“这是你与废太子旧部的往来密信，还有你私藏兵器、调动边军的账册。陛下早就察觉你的野心，让本王暗中调查，就等你自投罗网！”
林晚意看着那些卷宗，忽然明白过来。萧彻早就防着苏将军，甚至陛下的“中毒”，或许都是他们设下的局，只为引苏将军彻底暴露。
苏将军看着卷宗上的字迹，脸色惨白，忽然抽出腰间佩刀：“拼了！”
然而他刚冲上前，就被萧彻一剑挑飞佩刀，剑尖直指咽喉。“拿下！”萧彻厉喝一声，亲兵立刻上前将苏将军按倒在地。
寝宫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陛下微弱的呼吸声。萧彻走到林晚意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道：“没事了。”
林晚意看着他渗血的左臂，眼眶一热：“你的伤……”
“小伤。”萧彻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帕子上，“那花瓣，留着了？”
“嗯。”
“好。”他握紧她的手，“这是他谋反的铁证，也是我们赢的最后一步。”
窗外，月光终于穿透云层，照进寝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场无声的宫斗，终究以正义的一方暂胜落幕。但林晚意知道，这只是开始，深宫之中，永远不缺阴谋与杀机，而她与萧彻，还要并肩走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