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刺从崔宇星的肘部破出，像一根细长的冰棱刺穿皮肤。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右腿一软就要跪下。
林晚秋冲上前扶住他，手掌贴在他左臂外侧，符文顺着指尖蔓延，在皮肤上形成一圈淡青色的纹路。她咬牙，用力按下去，寒气被封在那一圈符文之内，不再往肩膀上方爬。
“别动。”她说，“你现在不能硬撑。”
周砚之靠在冰壁边，手里那枚残破骨铃还在微微震动。他闭着眼，耳朵微动，像是在听某种只有他能感知的声音。几秒后他睁开眼，脸色发白：“冰晶已经进到血脉里了，再往上走一点，就会碰心脏。”
崔宇星喘着气，额头全是冷汗。他想抬右手，却发现整条左臂已经僵住，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发麻。他盯着自己掌心，蓝霜正从指缝里渗出来，落在地上凝成一小片带裂痕的冰。
“我还能走。”他说，“洞口堵死了，但外面还有人。我们不能停。”
林晚秋没理他。她松开手，转身从腰间取下一截布条，是她平时绑玉杖用的旧布。她把布条浸在随身携带的一小瓶药液里，然后缠上崔宇星的左臂，从手腕一直绕到肩下。
药液碰到蓝霜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水滴落进热锅。崔宇星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这是最后一次用这个方法。”林晚秋低声说，“结界反噬会伤到我自己。”
崔宇星想说话，却被她打断。
“你要是现在倒下，我和周砚之也走不出去。”她抬头看着他，眼神很稳，“所以我必须让你活着。”
周砚之坐到他们旁边，把骨铃轻轻放在崔宇星脚边。铃身接触地面时发出一声轻鸣，随即安静下来。他伸手搭在崔宇星右腕上，手指微动，像是在数脉搏的节奏。
“魔力流速太快。”他说，“双生刻痕还在转，但它不是在帮你，是在榨你。你刚才那一战用了太多次冰雷融合，系统来不及回收波动，直接把残余能量压进了经络。”
崔宇星闭上眼。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他更清楚，只要停下，等在外面的人就有机会完成法阵。到时候不只是他们三个，整个南明城边缘的人都会被卷进去。
“给我点时间。”他说，“我能缓过来。”
林晚秋没回话。她解开玉杖上的另一截布条，撕成细条，开始一层层裹住他的左臂。每缠一圈，符文就在布条上亮一次，像是在加固某种封印。
她的动作很慢，也很稳。手指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凉的，但让人安心。
崔宇星睁眼看着她低头忙碌的样子。黑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鼻梁挺直，嘴唇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他忽然想起她在雷龙一战后倒下的那一刻，也是这样一句话不说，只顾着把别人推开。
“你每次都这样。”他声音沙哑，“不管自己能不能撑住，先把我往前推。”
林晚秋手顿了一下，继续缠布条。
“因为你从来不会为自己停下。”她说，“所以总得有个人替你考虑。”
周砚之靠在冰壁上，看了他们一眼，慢慢挪到洞口方向。他背对着两人，一只手搭在冰岩上，耳朵依旧微微抖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林晚秋处理完伤口，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她托起崔宇星的下巴，把药塞进他嘴里。
“吞下去。”她说。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和体内的寒气撞在一起。崔宇星胸口一紧，差点咳出来，但还是强行压住了。
“这药……”
“是我用自己的血炼的。”她收起瓷瓶，“能暂时压制冰晶生长，但只能撑两个时辰。”
崔宇星盯着她看。她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阴影，嘴角也有干裂的痕迹。这些都不是一天形成的，是这段时间一路逃亡、战斗、疗伤积累下来的疲惫。
“你不该把命搭进来。”他说。
“我已经搭进来了。”她看着他，“从你在火绒平原救下我的那天起，就没打算退出。”
崔宇星没说话。
林晚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比之前大得多。
“你总是说要守护我，要守住南明城，要找到真相。”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会怎么样？”
洞里一下子静了。只有冰晶从洞顶滴落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地上。
周砚之没有回头。他靠着冰壁，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铃身，确认外面没有新的动静。
林晚秋还抓着崔宇星的手，指节发白。
“我不是什么结界师的遗孤，也不是你使命的一部分。”她说，“我只是林晚秋。而你崔宇星，是我想要一起活下去的人。”
她往前一步，靠近他，额头轻轻抵在他肩膀上。
“所以……以后也继续守护我，好吗？不是作为战士，不是作为共鸣者，就只是因为我在这里，你就愿意停下来一会儿。”
崔宇星愣住。
他感觉到她呼吸的热度透过衣服传到皮肤上，感觉到她抓着他手腕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抬起右手，迟缓地、一点一点地环住她的背。
“好。”他说。
林晚秋没动。她就这样靠着，肩膀轻轻起伏了一下。
周砚之依旧背对着他们，手里捏着那枚骨铃。铃身已经不再发光，但他还是握得很紧。
过了几分钟，林晚秋才慢慢退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之前轻松了些。她坐下，靠在崔宇星身边，闭上眼。
“我睡一会。”她说，“你别乱动。”
崔宇星点头，左手还被布条层层包裹，蓝霜被压在底下，不再外溢。他靠在冰壁上，右手搭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周砚之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起身走到洞口，蹲下，把手贴在碎石堆上。
洞内安静下来。
林晚秋的呼吸渐渐平稳，头慢慢歪向崔宇星的肩膀。他没动，任她靠着。
周砚之坐在洞口，盯着外面被堵死的缝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铃边缘，忽然停住。
他耳朵动了动。
远处，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