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天明站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弱智光环”连续击中了十分钟，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玩坏了的呆滞。
保洁小组长……
清道夫……
管道疏通……
垃圾清运……
格拉克的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生锈的螺丝刀，在他的脑回路里反复搅动，带来一种混合着荒谬、羞耻和极度憋屈的酸爽感。
他，古天明，三十五岁，前资深码农，现任深渊一层·物业公司·外包保洁项目部·临时工小组长（自封的资本家皮肤已永久掉落）。
“古老弟？古老弟您……没事吧？”格拉克看着古天明脸色青白交错、眼神发直的样子，有点慌，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可不想把这掌控者刺激过头了，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把他这个“物业代表”给剁了，那他找谁说理去？虽然理论上他这种“有编制”的深渊商人在这种“外包项目部”是有一定安全保障的，但谁知道这个愣头青掌控者懂不懂规矩？
古天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微微颤抖。
格拉克更慌了：“那个……古老弟，想开点！清道夫也没什么不好！包吃包住（指深渊能量）还有成长空间！多少世界的生灵想干这活还没门路呢！您看您，这都当上小组长了，进步多快……”
“噗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怪异的声音从古天明的手指缝里漏了出来。
格拉克：“？？？”
古天明放下手，脸上哪有什么绝望崩溃，反而是一种极度扭曲、想笑又觉得不该笑、最终演化成了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表情。
“哈哈哈哈！保洁小组长！哈哈哈！他妈的我真是个天才！居然能混到给深渊当保洁小组长！”古天明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当初要是能有这‘出息’，我项目经理估计能把他那地中海笑成蒲公英播种现场！”
格拉克彻底懵了，这掌控者……怕不是真的疯球了？
笑了好一阵，古天明才勉强停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出来的），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深渊一层充满硫磺和血腥味的空气。
“好！很好！非常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和锐利，“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一切都能解释了！”
他之前的很多疑惑，比如为什么击杀魔物会有能量反馈，为什么会有格拉克这种游商存在，为什么深渊入侵的模式看起来既凶猛又有点……“流程化”，此刻全都有了一个合理（ albeit极其操蛋）的解释。
这就好比一个游戏测试员突然发现，自己拼命找bUG、提优化的游戏，其实本质是个大型垃圾处理模拟器，玩家扮演的不是英雄，而是垃圾分类机器人！荒诞，但逻辑自洽！
“格拉克。”古天明猛地看向红袍青魔，脸上露出了标准化的、属于前甲方的“和善”笑容，“非常感谢你告诉我这些。这对我‘规划职业生涯’太有帮助了。”
格拉克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不……不客气？应该的？”
“那么，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古天明搓了搓手指，仿佛在捻虚拟的能量点，“既然大家都是给‘上面’（他指了指脚下，意指更深层的深渊文明）打工的，那就更好办了。同事之间，帮个小忙，行个方便，不过分吧？”
他再次比划了一下那个让格拉克肉疼又心动的带路费数字：“我就想去第四层‘文明片区’考察一下，学习学习先进的‘保洁管理经验’，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提升我们‘一层保洁大队’工作效率的‘新型清洁设备’。这完全是为了更好地为深渊服务嘛！这带路费，就算我的差旅报销了，如何？”
格拉克张了张嘴，看着那笔巨款，又想想第四层的规矩和可能的风险，脸上再次露出极度挣扎的表情。
“古老弟……不是我不帮……是……第四层真的不一样！”格拉克苦着脸，“上面三层是放养式的垃圾场，怎么折腾都行。但从第四层开始，那是‘文明疆域’，有领主，有律法，有各种各样的规矩！您一个‘上层清道夫’，还是掌控者，身份太敏感了！没有正规手续和引荐，贸然进去，很容易被当成‘非法闯入的变异大号垃圾’给处理掉的！到时候别说我，就是来个区域经理也保不住您啊！”
“变异大号垃圾……”古天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强行忍住没把小黑拍在格拉克那绿油油的脑袋上，“那就没有别的办法？比如，办个临时参观证？或者你把我伪装成你的……学徒？搬运工？”
格拉克的小脑袋摇得更快了：“不行不行！深渊文明对身份信息的管理虽然不像某些光明天界那么死板，但底层规则检测是做不了假的！您身上的‘清道夫印记’和‘世界排斥气息’在下面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鲜明出众！”
古天明皱紧了眉头。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给钱还不行？这深渊物业公司的门禁还挺严格。
“不过……”格拉克看着古天明逐渐不善的眼神，生怕他铤而走险把自己给劫持了，连忙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如果您真的只是想去见识一下，或者想购买一些‘上面’没有的‘特种清洁剂’（他暗示道），未必需要亲自下去。”
“嗯？”古天明挑眉。
“我可以做您的采购代理啊！”格拉克的小眼睛闪着精明的光，“您需要什么，开个单子，告诉我大概的心理价位。我下次下来的时候给您带来！您只需要支付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跑腿费和风险溢价就行！这样大家都安全，都符合流程！”
好家伙，代购业务都开展到深渊了？古天明差点气乐了。这格拉克还真是个商业鬼才，无时无刻不想着拓展业务。
但这确实是个折中的办法。虽然不如亲自下去直观，但至少能接触到第四层的物资和信息。
古天明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他现在脑子很乱，需要好好消化格拉克带来的信息，并重新评估一切。贸然下去确实风险极大。
“代购……也不是不行。”古天明缓缓道，“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次品糊弄我？或者中间赚我几百倍的差价？”
“诚信！古老弟，做生意讲的是诚信！”格拉克立刻拍着干瘦的胸脯保证（虽然拍得砰砰响，但总让人觉得那胸口下面是空的），“我格拉克在深渊商人联合会可是有信誉评级的！童叟无欺！您可以去打听打听！至于价格……咱们可以签契约！受深渊意志见证的那种！保证公平公道！”
古天明盯着他看了几秒，决定暂时相信这个奸商的“职业操守”。毕竟，在一个有底层规则约束的地方，契约精神可能比道德更可靠。
“好。那就先试试水。”古天明点头，“我需要一些东西，主要是关于深渊基础历史、文明构成、能量体系本质、以及……如何有效且快速地‘清理’大量低阶魔物的技术或大规模武器资料。最好是通用性强、对使用者要求不高的那种。”
他想的很明白，既然地球的定位是“垃圾投放场”和“清道夫培训基地”，那么现阶段最重要的不是个人勇武，而是如何高效“保洁”，减少“垃圾”对“小区环境”（地球）的破坏。大规模杀伤性“清洁工具”必须提上日程！
格拉克听着，小眼睛飞快眨动，心里快速盘算着哪些东西好搞，哪些利润高，哪些又犯忌讳。
“历史常识和能量概述好办，到处都有卖的大路货，便宜！”格拉克首先定下基调，表示自己很厚道，“大规模清理技术……这个有点敏感，但也分很多种。便宜的比如‘劣化版嗜血瘟疫孢子’（效果随机，可能加速魔物变异），贵的有‘地缚怨灵咆哮卷轴’（一次性，范围精神冲击），更贵的还有‘小型深渊裂解力场发生器’（需要稳定能量源）……我得回去查查报价单。”
“尽快。”古天明道，“下次什么时候来？”
“大概……按照您这边的时间，三五天？”格拉克估算了一下。
“可以。”古天明伸手，再次凝聚出那笔令格拉克心动的能量点，但没有直接给他，“这是定金。东西让我满意，尾款和你的跑腿费一分不少。如果以次充好……”小黑适时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煞气吞吐。
格拉克吓得一哆嗦，连忙赌咒发誓：“放心！绝对让您物超所值！”
交易达成，格拉克小心翼翼地撤掉了隔音屏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奸商的笑容，颠颠地跑向安全区，开始吆喝：“新到货的‘坚韧骨骼强化剂’、‘敏捷反应微调血清’！量大从优！支持能量点分期付款啦！”
古天明没有跟过去，他独自站在原地，看着格拉克融入那群嗷嗷叫的“保洁员”中，心情复杂难言。
他打开了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由界门终端生成的虚拟光屏。屏幕上，不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升级系统，而是一个极其符合他码农身份的——**Excel表格**。
表格顶端写着：《深渊物业·地球保洁项目部·危机应对及发展五年规划（草案）》
下面分列着几个工作表：
【现状分析】：地球=待清理垃圾场+清道夫来源。优势：暂无。劣势：文明等级低，个体战力弱，认知不足，时间紧迫。
【短期目标（1年内）】：1、提升自身实力（至少达到四层准入标准）。2、获取大规模“清洁”技术，提升地球整体“保洁”能力。3、筛选并有限度培养“高级保洁员”（试炼者）。4、尝试接触更高层信息（老猫线：第七层信物）。
【中期目标（1-3年）】：1、……2、……（暂未填写）
【长期目标（3-5年）】：1、……2、……（暂未填写）
【风险控制】：1、避免引起深渊“物业高层”过度关注。2、警惕其他“保洁团队”（其他被侵蚀世界？）的竞争。3、平衡地球内部势力关系。4、验证段紫龙警告真实性（末日危机是否=物业总公司的大规模裁员\/拆迁？）。
他熟练地在【现状分析】的劣势栏里添加了一条：“直属领导（深渊文明）视我方为耗材，毫无人权保障。”
然后，在【短期目标】下，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搞钱！”（划掉），改为：“搞能量！”
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一切憋屈源于余额不够！既然是这个“保洁模拟器”的规则，那就先在这个规则下，把自己能捞到的资源捞到极致！至少先给自己和家人配上“全自动智能清洁机器人”级别的保障再说！
至于段紫龙的警告……古天明眼神深邃起来。格拉克的话提供了一种解释，但未必是全部。也许段紫龙看到的是“物业总公司”打算把这个“老旧垃圾场”（地球）连同里面的“临时保洁员”一起彻底“废弃清理”掉的那一天？
谁知道呢？在获得更多信息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但无论如何，躺平任嘲是不可能的。就算当保洁，他古天明也要当保洁员里最能打、最有钱、知道内幕最多的那个！甚至将来……未必不能想办法把这个“垃圾场”的产权，从“物业公司”手里……偷过来？或者，换个物业？
这个念头太过大逆不道，刚刚升起就被他强行压下，但种子已然埋下。
他收起Excel表格，最后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保洁现场”，身影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他需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才能更快更多地……搞（能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