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音「欢迎回来，『清理者』，零。」如同无形的楔子，钉入了瞬间凝滞的空气。
沉重的石门缓缓滑开，门后控制室内柔和的白光倾泻而出，与门外通道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光线下，能看见空气中悬浮的微尘，以及……三人之间无声流淌的紧绷与猜疑。
沈砚之的手臂还支撑着因抵挡那道恐怖暗红光束而后退的冰眸，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那冰蓝色战术面具下，骤然锐利如实质的目光。
林微惊魂未定，手还按在原本是死亡陷阱、此刻却已洞开的石门边缘，指尖冰凉。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蓝色身影，又看向沈砚之，最后目光落回冰眸身上。「清理者……零？」她重复着那个代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称呼，比之前的“清理者”更具分量，也更令人不安。
冰眸缓缓站直身体，脱离了沈砚之的支撑。他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掌心焦黑、仍在冒烟的战术手套装置，电子合成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但语速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丝：「一个过去的代号。不重要。」他转向洞开的控制室，「重要的是，门开了。」
他试图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瑶光”的称呼轻描淡写地揭过，但沈砚之和林微都不是易于糊弄的人。
沈砚之上前一步，与林微并肩，目光如炬地盯着冰眸：「那道攻击，是针对林微的『清除协议』。而你，『零』，你的权限似乎高到足以让『瑶光』中止攻击并开门。这不仅仅是『理念不同』的前清理者能做到的吧？」他的话语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冰眸试图掩盖的关键。
冰眸沉默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在面具后闪烁，似乎在权衡。通道内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机械运转声，以及控制室内设备低沉的嗡鸣。
「我曾是『瑶光』安全协议的最高权限测试者之一。」他终于开口，选择性地透露了部分信息，「我的生物信息和权限密钥，在它的核心数据库里仍有备份。在它判定为『最高威胁』（司命者）触发清除协议时，我的『最高测试权限』身份被同步激活，协议冲突，导致了短暂的逻辑死循环，攻击中止。」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权限不稳定，『瑶光』的主意识仍在月夫人掌控下，它很快会重新校准。我们时间不多。」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乎逻辑，但沈砚之和林微都感觉到，他依然隐藏了最重要的部分。比如，他为何能提前预判那道攻击？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正如冰眸所说，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深究。身后的退路已被封死，前方是唯一可能找到出路、甚至反击机会的核心控制室。
「希望你的『合作』诚意，能持续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沈砚之最终冷冷地说道，拉着林微，率先迈步走进了控制室。信任是奢侈品，但在绝境中，有时不得不进行危险的赌博。
冰眸没有说话，默默跟上。
控制室内部的空间远比从门外看起来更加宏伟。穹顶高耸，整体呈环形，墙壁是由不间断的弧形光屏组成，上面流淌着瀑布般的幽蓝色数据流，以及无数分割的画面，显示着“墟”各个区域的实时监控、能量流动图谱、以及外部孤岛的环境数据。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悬浮在半空的淡蓝色全息星图，缓缓旋转，星图周围环绕着数十个较小的操作平台和光屏。
空气里弥漫着低温设备特有的寒意和淡淡的臭氧味。
「这里就是『墟』的大脑。」林微环视四周，被这超越时代的科技景象所震撼。药庐空间的感知在这里似乎受到了一种秩序井然的压制，无法像在外面那样随意延伸，但她也感觉到，这里弥漫着一种与药庐生机截然不同、冰冷而精确的能量场。
「找到主控台，下载数据。」冰眸目标明确，径直走向环形墙壁下的一排看起来最为复杂的操作平台。「我们需要轮回司的全球据点分布、资源调配记录、以及……月夫人的行踪轨迹分析。」
沈砚之则更关注安全。他快速检查控制室的几个入口，确认没有其他明显的威胁，然后站到一个能同时观察到入口和冰眸的位置，沉声道：「动作快。阿虎他们还在外面，轮回司的援兵也可能随时赶到。」
冰眸的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他的操作流畅得令人眼花缭乱，仿佛对此地的系统了如指掌。幽蓝色的光芒映在他冰蓝色的眼眸和战术面具上，更添几分神秘与冷漠。
「系统防火墙很强，底层协议被月夫人加密过。」冰眸头也不回地说道，手指不停，「需要时间破解。而且，下载大量数据会触发高级别警报。」
「需要我做什么？」林微走上前问道。她对这种高科技系统一窍不通，但不想干等着。
冰眸侧头看了她一眼：「你的『司命者』生命能量场，对纯能量结构有天然的亲和与干扰力。尝试将你的能量，轻微覆盖到我正在操作的这片主控光屏区域，不要试图控制，只是……『浸润』。这或许能降低系统的排异反应，绕过部分生物特征检测。」
林微看向沈砚之，后者微微点头。她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调动起药庐空间内那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仍显微弱的生机能量。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绿色光晕，如同薄雾般，从她掌心弥漫而出，缓缓笼罩向冰眸正在操作的那片光屏。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当那淡绿色的光晕接触到光屏时，屏幕上原本稳定流淌的幽蓝色数据流，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水波荡漾。冰眸操作界面上的几个红色权限警告标志，闪烁了几下，竟然变成了代表通过的绿色！
「有效！」冰眸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的手指动得更快了。「保持住！」
沈砚之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对林微的能力，以及冰眸对林微能力的“了解”程度，都有了新的评估。这个冰眸，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了解“司命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控制室内只有光屏闪烁和设备嗡鸣的声音，气氛紧张而压抑。
突然，中央的全息星图旁边，一个较小的辅助光屏自动亮起，上面快速闪过一系列代码和坐标。
「嗯？」冰眸瞥了一眼，动作微微一顿。
「怎么了？」沈砚之立刻警觉。
「一个次要的数据分流通道被激活了。」冰眸解释道，手指在另一个分屏上快速敲击查询，「看起来……像是通往一个独立的、物理隔离的备份数据库。权限要求不高，但数据流标记为……『星华集团核心商业机密及非法交易记录』？」
星华集团！
沈砚之和林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精光。星华集团，一直是沈氏在商场上最恶心、最难缠的对手，之前多次勾结轮回司给沈氏下绊子，更是“新生”计划最主要的破坏者！没想到，轮回司竟然还备份了他们的黑料？
「能下载吗？」沈砚之立刻问道。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武器！如果拿到这些，不仅能彻底打垮星华，更能揪出他们与轮回司勾结的铁证！
「可以。这个数据库似乎是轮回司用于控制或勒索星华的把柄，加密等级不高，通道稳定。」冰眸迅速评估，「要并行下载吗？可能会增加被主系统发现的概率。」
「下！」沈砚之毫不犹豫。商战也是战争，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冰眸点了点头，手指纷飞，很快开辟了另一个数据下载线程。幽蓝色的数据流中，混入了一股代表着星华集团罪证的数据洪流，悄无声息地流向冰眸携带的一个微型存储设备。
就在这时，主控台上一个红色的指示灯突然疯狂闪烁起来！同时，那个温和的女性电子音“瑶光”再次响起，但这次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
「检测到异常数据流外泄。启动深度安全扫描。警告：非授权数据下载行为已被记录。」
「被发现了！」林微低呼，维持着能量输出的手微微一颤。
「还差一点！」冰眸声音凝重，手指速度飙升到极致，几乎化作了残影。「主数据库的核心加密正在破解最后三层！不能停！」
「需要多久？」沈砚之握紧了拳，体内那微弱的守护之力开始流转，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击。
「三十秒！」冰眸吼道。
「瑶光」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充满压迫感：「安全协议升级。清除单位已调度。预计抵达时间：20秒。」
控制室唯一的入口处，传来了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和能量聚集的嗡鸣！显然，外面的守卫正在试图强行突破被封堵的入口！
「来不及了！」林微看着入口处那明显开始变形的金属闸门，焦急道。
沈砚之眼神一厉，猛地看向控制室中央那个巨大的全息星图，以及星图下方一个看起来像是能源枢纽的、散发着强烈能量波动的柱状装置。
「冰眸！能不能强行过载那个能源枢纽，制造一场局部的电磁脉冲（Emp），瘫痪掉即将到来的守卫和部分系统功能，为我们争取时间？」沈砚之快速问道。这是兵行险着，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但眼下别无他法。
冰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冰蓝色的眼眸快速扫过能源枢纽和系统结构图：「可以！但过载产生的能量风暴可能会波及我们，而且会彻底惊动『瑶光』，后续所有操作都将极其困难！」
「顾不了那么多了！执行！」沈砚之当机立断。
「林微，收回能量，保护自己！」冰眸大喝一声，同时双手在主控台上猛地输入一连串极端指令！
林微立刻撤回能量，碧绿光晕消散。几乎在同一时间，冰眸重重敲下了最后一个确认键！
「嗡——！！！！」
控制室中央的能源枢纽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怖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
「砰！砰！砰！」环形墙壁上，大片的光屏瞬间黑屏、碎裂！电流乱窜，火花四溅！整个控制室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发生了地震！
入口处那沉重的金属闸门在能量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外面聚集的守卫动静戛然而止！
沈砚之早在能量爆发前就一把将林微拉到自己身后，那淡银色的守护光华再次浮现，虽然稀薄，却顽强地凝聚成一面无形的盾牌，挡在两人身前，抵御着狂暴的能量冲击和飞溅的碎片！
冰眸则是在敲下确认键的瞬间，身体就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飞，精准地躲到了一座坚固的操作台后方，避开了能量冲击的最核心区域。
爆炸般的轰鸣持续了数秒才渐渐平息。
控制室内一片狼藉，超过一半的光屏熄灭，剩下的也大多闪烁着不稳定的雪花点。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和臭氧味。中央的能源枢纽暗淡下去，表面出现了裂纹，嘶嘶地冒着电火花。
「咳咳……」林微被烟尘呛得咳嗽，从沈砚之身后探出头，看到眼前的景象，心有余悸。
「数据下载完成了吗？」沈砚之第一时间看向冰眸的方向，他的脸色更苍白了，刚才强行支撑守护之力，显然消耗巨大。
冰眸从操作台后站起身，他的战术服上沾了些许灰尘，但看起来并无大碍。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微型存储设备，上面一个绿色的指示灯正稳定地亮着。
「核心数据，下载完成度98%。星华集团的黑料，100%。」他的电子音依旧平稳，但似乎透着一丝如释重负。
成功了！
沈砚之和林微心中都是一松。
然而，没等他们庆幸，那个温和的女性电子音“瑶光”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带有任何情绪，只剩下绝对的冰冷和杀意：
「检测到核心能源枢纽人为过载损毁。判定为最高级别入侵事件。启动『归墟』协议。」
「『归墟』协议？」林微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冰眸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不好！是空间站自毁程序！『瑶光』要引爆整个『墟』的基础空间稳定器，将这里彻底湮灭！」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控制室乃至整个洞穴空间，开始传来一阵阵低沉而恐怖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顶棚开始有细小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自毁倒计时：十分钟。」
「瑶光」冰冷地报时。
「十分钟！怎么可能逃出去！」林微脸色煞白。他们深入地下，外面是复杂的迷宫回廊和可能尚未完全瘫痪的守卫！
「有备用通道！」冰眸猛地指向控制室另一侧，一面在刚才爆炸中部分碎裂、露出后面金属结构的墙壁。「那里！有一条直通岛屿边缘水下出口的紧急逃生通道！是当年建造时为高层预留的！我的权限应该还能打开！」
绝境中再现一丝生机！
「走！」沈砚之没有丝毫犹豫，拉起林微就朝着冰指引的方向冲去。
冰眸迅速冲到那面墙壁前，手掌按在一处看似寻常的金属面板上。蓝光闪烁，面板滑开，露出一个复杂的密码输入器和掌纹扫描仪。
「权限认证中……认证通过。清理者零，最高危机权限。」
伴随着电子音，墙壁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沉重声响，一道隐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合金暗门，缓缓向一侧滑开！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深邃不知通向何处的黑暗通道，一股带着咸腥和水汽的风从通道深处涌出。
「就是这里！快进去！」冰眸侧身让开入口。
沈砚之让林微先进入通道，自己紧随其后。就在他踏入通道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控制室入口那扭曲变形的闸门，终于在又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中，被彻底轰开！几具身上还闪烁着电火花、明显受损但依旧能动的重型傀儡，以及数名身着轮回司制式作战服、眼神狂热的异能者守卫，蜂拥而入！
「他们在那！别让他们跑了！」
「关闭逃生通道！」
守卫们怒吼着，各种能量攻击和实体弹药如同暴雨般倾泻过来！
「快走！」冰眸站在通道口，猛地回身，双手抬起，那奇特的步枪再次出现在他手中，枪口喷吐出湛蓝色的光束，精准地点射冲在最前面的几具傀儡的能量核心！同时，他作战服肩部弹出两个微型浮游炮台，射出密集的蓝色能量弹，形成一道短暂的火力网，阻挡着追兵！
「冰眸！」已经进入通道的沈砚之回头喊道。
「你们先走！我断后！」冰眸的声音透过枪声和爆炸声传来，依旧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通道内有单向闸门，我关闭入口后就来！」
沈砚之深深看了那个在枪林弹雨中如同蓝色礁石般屹立的背影一眼，不再犹豫，拉着林微，转身沿着向下倾斜的黑暗通道，全力狂奔！
身后，传来合金暗门沉重关闭的巨响，以及冰眸那步枪持续不断的、渐趋激烈的射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