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我不玩了……”
“我不玩了行不行……”
看着倒在地上那彻底变成了滩烂泥的快递员，半晌，启明那股高高在上的、如同神明般俯瞰众生的奇妙状态，才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
更多的“人性”，回归到了他的身体里。
然后——
“嘶……”
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刚刚那几拳打得虽然爽，但剧烈的动作，却牵动了他背后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此刻，那伤口肯定早已迸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在不断地从背后渗出来。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医院。
头疼。
这事儿……该怎么跟秩维局的人解释？
然后，他又想到了那个似乎能力是念动力的冷峻男人，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
嗯……好像又没那么头疼了。
官方显然是有异能对策小队的。
自己这情况，说不定……还能作为特殊人才，跟他们混？
他一边想着，脑子里那些悬而未决的困惑，又冒了出来。
这个狼人，为什么老是追着自己杀？
现在，他大概已经有了猜测。
就是那个所谓的系统，自己大概率是上了它的任务名单了。
但系统说自己是什么玩家……难道，自己也有系统，但是没激活？
他又想到了第二次复活时，在黑暗中看到的那个巨大的数据面板。难道，那个就是自己的系统？
可对比一下……怎么感觉这个快递员的系统，好像有点 low啊？
他就这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掏裤兜，想找根烟。
然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空空如也的病号服。
哦，对了。
自己应该是昏迷的时候，被换了衣服了。
他转过头，看向躺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快递员。
“喂，”他用脚踢了踢对方，“有烟没？”
……
几分钟后。
启明靠在天台冰冷的围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任由尼古丁在肺里打着转。
那个快递员，则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唯唯诺诺地，站在他身旁。
“说吧，”启明吐出一口烟圈，“你那个系统，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袭击我？”
接下来，快递员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如何获得系统，以及后续的发展，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
他说，那天他被催收的揍了一顿，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视野里，多了一层类似游戏的 UI界面。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被打出了毛病。
直到，系统给他发布了第一个“惩恶扬善”的任务……
当快递员讲到，自己杀死了那个女文员之后，在废弃的防空洞内，系统奖励了他一笔“罪恶值”时，启明打断了他。
“等等，”启明微微皱起了眉，“你说……你杀了那个女文员？”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快递员吓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一步。
启明没有在意他的动作。
他的脑子里，清晰地回想起了，在办公室里，自己隐隐约约听到医护人员说的那几句话：
“……血压稳定，瞳孔反射正常……”
“很好，伤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准备转移！”
启明瞥了快递员一眼：“你确定，你杀了她？”
他愣住了，下意识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然后，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掌，皱眉看着，仿佛在回忆当时那一爪子挥出去的触感。
“可……可是，系统……说她已经死了……”
“死了？”
启明闻言，也愣了一下，陷入了思索。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可我记得，我清清楚楚地听到，赶来的医护人员说，她没有生命危险来着……”
他一边思考，一边来回踱着步。
“难道……是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又出了什么意外？不应该啊……”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当他自言自语地说出这些话时，他身旁那个快递员，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般，僵在了原地。
在快递小哥的视野中，那片覆盖在他视网膜上的、半透明的UI界面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
然后，他看到。
界面上，那个标注着【罪恶值】一栏，上面的数字，疯狂地跳动了几下。
然后……
归零了。
启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从刚刚的描述来看，这个快递员，一直都认为，他针对自己的两次猎杀，都没有成功。
准确说，他是认为自己还没有开始执行任务，自己就已经躲得远远的了，甚至还去秩维局报案了，这给他造成了相当大的压力。
他根本就不记得其实已经杀过自己两次了。
然后，就是那个女文员。
当时情况紧急，他来不及细想。
但现在回想起来，那随意的一爪子，似乎并没有抓到对方的要害。那个女孩之所以立刻倒地不动了，更多的，可能是因为恐惧作祟。
而后面医护人员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么想来……
这个所谓的系统……
它的判定机制，难道……是跟操控者本人的记忆，或者说……认知有关？
他不记得自己死过，所以，系统也认为任务没有完成，所以，才会一直追杀自己。
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那一爪子已经杀死了那个女文员，所以，系统也判定对方已死亡，还给他发了什么狗屁的罪恶点。
启明缓缓转过身，看着快递小哥：“你这系统……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它说我是玩家，但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这回事儿……”
快递小哥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
在他的视野中，启明头顶上那个一直清晰无比的、血红色的【玩家】标签，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然后，变成了一个无法被识别的黑色方块。
【██】
启明还在继续说着：“另外，你说这是什么惩恶扬善系统……”
但快递小哥，已经听不清了。
启明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开始逐渐被拉长、扭曲，最终，变成了一阵阵无法被理解的、如同深渊传来的……嗡鸣。
他隐隐约约地，回想起来了。
那天，他从出租屋的床上醒来，并不是立刻就看到了“系统”的UI界面。
而是……
当他不小心碰到眼角那块还在隐隐作痛的淤青时，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要是我……要是我有个系统……就好了。”
然后……
那个界面，才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眼前这个男人……
每次，他都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躲过自己的猎杀。
他还去秩维局报案。
他还打电话给自己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自己……下意识地认为，这个男人，一定也有什么秘密，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拥有系统……
然后，系统才告诉自己，他是另一个玩家。
这个系统……
自己认为是什么样……它就会，顺着自己的想法来……
当这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念头在他脑中冒出来的时候——
他眼中，那片覆盖了整个世界的UI界面，陡然，浮现出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纹！
那……
这个系统……
裂纹，如同闪电，从界面的边缘，疯狂地汇聚向视野的中心，瞬间，便布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真的……
……存在吗？
轰——！
他眼中，那个曾经给予他无尽希望与恐惧的、代表着整个“超凡世界”的系统界面，如同被重锤击碎的镜子，伴随着一声无声的哀鸣……
轰然，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