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探队”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杏花村激起了层层涟漪。
但这种新鲜感,很快就被村民们日常的、繁重的劳作所取代。
除了孩子们还会偶尔跑到营地外面,好奇地张望之外,大人们在最初的敬畏和猜测过后,便渐渐地习以为常了。
这支“勘探队”,也表现得极其“专业”。
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分组进入后山,直到临近黄昏才归来。他们从不与村民过多交谈,也从不打听任何事情,除了偶尔会向村里购买一些蔬菜和粮食之外,几乎与整个村子都保持着一种泾渭分明的距离感。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正常。
但萧荆却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汹涌。
她依旧每天都会进山,但活动范围却刻意地,避开了那支“勘探队”的主要活动区域。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与这群不速之客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同时,她也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观察他们的行进路线,观察他们的行动规律,试图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天黄昏,夕阳西下。
残阳如血,将天边的云霞烧成了一片瑰丽的火红色。
萧荆结束了一天的采集。
她的收获不错。
背上的背篓里,装满了半筐可以入药的草药。手里还拎着一只不慎撞上她陷阱的、肥硕的野鸡。
她沿着那条熟悉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隐蔽小径,缓缓地从后山上走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将她那瘦削而又笔直的身影,在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她走得很慢,很稳。
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最坚固的、不会发出声响的地面上。
她的眼神,没有看着脚下的路,而是像一头警惕的、巡视自己领地的野兽,始终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草丛,每一片树林。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属于末世的本能。
与此同时。
在村口的临时营地里,贺云屹正站在一处搭建起来的简易了望台上,举着一部军用望远镜,观察着后山的地形。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
进驻杏花村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和他的队员几乎将后山的外围,都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那伙“目标”的蛛丝马迹。
那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烦躁。
他缓缓地移动着望远镜的镜头,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山坡上那些在晚风中摇曳的树木和草丛。
突然,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一个瘦削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那是一个少女。
一个看起来和这个村子里其他少女,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普通的村姑。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手里还拎着一只野鸡。
然而,当贺云屹下意识地调整焦距,将镜头对准了那张脸时——
他的心猛地一跳!
瞳孔,也在瞬间微微收缩!
那是一张,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蜡黄的、过分瘦削的脸。
五官很清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漂亮。
但吸引贺云屹的,不是她的容貌。
而是,她的那双眼睛!
在望远镜那冰冷的、放大了数倍的镜头里,那双眼睛清晰得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天真、羞涩,或是对未来的憧憬。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的、死寂的漠然。
冷静、孤傲、充满了野性,以及对这个世界所有一切事物极致的疏离。
那不是一双村姑的眼睛。
那是一双狼的眼睛!
一头受过重伤、舔舐过鲜血、从尸山血海中,独自挣扎求生出来的、孤狼的眼睛!
贺云屹握着望远镜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
作为一名最顶尖的、常年在生死线上行走的特种兵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样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
危险。
极度的危险。
这一刻,这个被他无意中发现的、看似普通的山村少女,在他心中的危险等级,瞬间甚至超过了他们这次任务的,真正目标。
猎人与猎物(在贺云屹当时的认知中),在这一刻,完成了他们命运中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而贺云屹也单方面地对自己未来的“猎物”,产生了浓烈到极致的兴趣与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