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战场上千公里外的高空。
十几道身影正在撕开空间，以燃烧生命般的速度疯狂冲向东南方向。
为首的人是苍穹学院的穆副院长。
他那张平日里看不出喜怒的脸，此刻布满了冰霜和杀气。
就在刚才，一股极其熟悉，却带着终结一切意味的皇者能量波动，从遥远的前方爆发。
“是院长的气息。”
跟在穆副院长身后的夜刃，声音都变了调。
“不对。”
穆副院长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冷又硬。
“这不是她本人，是她留下的玉符被引爆了。”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的心都狠狠沉了下去。
能让谢星眠赐下皇者玉符保命的人，除了那个让整个学院都为之破例的小家伙，还能有谁。
而动用这最后的底牌，说明他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绝境。
“快，再快一点。”
穆副院长嘶吼着。
他本就干瘦的身体因为源力的极限催动，皮肤下甚至渗出了血丝。
他不敢想，如果他们去晚了，会发生什么。
如果那个被谢星眠看得比自己命还重的小家伙真的出了事，等她回来，整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可还不等他们从玉符被引爆的震惊中缓过来。
“轰。”
前方，又一股狂暴的能量波动传来。
那是一名封侯境巅峰的强者，选择了自爆。
穆副院长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干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封侯境。
在任何一个战区都是坐镇一方的将军，是人族对抗深渊的中流砥柱。
可现在，却被逼到用自爆这种最惨烈的方式去拖延敌人。
这还没完。
“轰。”
“轰。”
前方，自爆声接连响起，一声比一声惨烈。
每一次爆炸，都让队伍里的一名王者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一下。
那不是害怕，是压抑不住的杀意在沸腾。
紧接着，一股更加恐怖，让所有王者都感到窒息的波动传来，其中甚至夹杂着属于王者的自爆气息。
那些在他们感知中还算强大的气息，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快速熄灭。
整个队伍都沉默了。
只有撕裂空间的呼啸风声，和那一声声如同催命符般的爆炸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知道，有人在用自己的命，为韩清铺出一条生路。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在践行一句最悲壮的承诺。
……
另一边。
江城城北荒野。
林远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当他冲出城主府，以最快速度赶到那股皇者气息爆发的中心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方圆几里之内，一片狼藉。
大地被一层诡异的冰蓝色晶体覆盖，空气里残留着极致的严寒。
以及，他师姐谢星眠那熟悉又陌生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本源气息。
地上，散落着几十具被冻成冰雕后又碎裂开的残骸。
从残留的气息判断，其中甚至有两名王者。
“是谁……是谁引爆了师姐的玉符？”
林远看着这片死亡绝域，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能让师姐赐下这种级别的底牌，还被逼到引爆它，韩清究竟遭遇了多么恐怖的敌人。
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和不安，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很清楚，这可能只是第一波敌人。
能布下如此杀局的对手，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
就在他准备探查韩清下落的瞬间，前方几十公里外，一声属于封侯境巅峰的自爆轰鸣，撕裂了夜空。
林远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如纸。
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自爆声传来的方向，发疯一样冲了过去。
“小学弟。”
“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啊。”
……
战场中心。
短暂的对峙后，邪异皇者和血色皇者几乎同时动了。
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带着警惕，但看向地上韩清的眼神，却变成了同样的狂热。
一个能反伤皇者的“实验体”，其价值已经超出了最初的想象。
这不再是任务，这是通往更高层次的钥匙。
“他是我的。”
邪异皇者怒吼一声，凋零的法则之力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抓向地上的韩清。
“凭你？也配？”
血色皇者冷笑，周身血海翻腾，一道血色长河冲天而起，狠狠撞向那只巨手。
然而，就在两股力量即将再次硬撼的瞬间。
他们的脸色，同时变了。
他们都感知到了，十几道强大的气息正从武神城的方向，以一种不计代价的速度疯狂逼近。
其中甚至有好几道，让他们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存在。
以这种速度，最多还有半小时，援军就能赶到。
“带他走。”
血色皇者忽然低喝一声。
他身后一直空无一人的阴影里，忽然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苍白、冰冷，像铁钳一样抓住了韩清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了他全身，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他整个人被带着化作一道血色流光，朝着远离武神城的方向冲去。
“你敢。”
眼看猎物被夺，邪异皇者气得脸色铁青。
他放弃了与血色皇者的缠斗，就要追上去。
“你的对手是我。”
血色皇者身影一闪，拦在了他的面前，周身血气冲天，法则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给我滚开。”
“今天谁也别想走。”
邪异皇者彻底疯狂，不再顾忌即将到来的援军，与血色皇者狠狠厮杀在一起。
两大皇者之战，瞬间将整片荒野打得天崩地裂，法则混乱。
被那名隐藏在阴影中的强者架着，韩清正在飞速逃离。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的战场在视野里快速变小。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行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他看见，自己离那片战场越来越远。
他看见，两大皇者毁天灭地的战斗，将天空都打出了裂痕。
他也看见了。
那两个被遗留在战场边缘的女孩。
她们就躺在那里，无人问津，像是被随手丢弃的垃圾。
狂暴的能量风暴吹得她们的身体东倒西歪，就像两片随时都会被撕碎的树叶。
阿紫。
安若瑜。
韩清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股无法形容的无力感，从心脏的位置瞬间淹没了他全身。
紧随其后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就在一道能量余波即将把两个女孩彻底撕碎的瞬间。
一道身影疯了一样冲进了战场边缘。
是林远。
他扑了过去，将地上的两个女孩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抗住了那道能量余波。
“噗。”
林远的身体剧烈一颤，一大口鲜血喷洒在地上，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但他没有松手，依旧死死抱着昏迷的两人。
看到这一幕，韩清那颗即将被绝望吞噬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她们……活下来了。
可紧接着，一股比绝望更加恐怖的情绪，彻底引爆了他的理智。
那是憎恨。
是对自己无能的憎恨。
是对敌人残忍的憎恨。
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舍命相救，而自己却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走的憎恨。
他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每个字都磨得他声带生疼。
“放……开……我……”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抓住他的那只手顿了一下，然后像铁钳一样收得更紧了，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韩清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在旋转。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远抱着安若瑜和阿紫的身影，在那狂暴的能量风暴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最后，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不。
不要。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无助，也最怨毒的嘶吼。
那声音沙哑、扭曲，不像人声，更像是濒死野兽刻在灵魂深处的血色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