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俗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做个俗人，不乱于心，不困于情。做个俗人，一身正气，浪荡自由，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一世风流。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霓虹灯的光亮透过窗户映在办公室的墙壁上，让整个空间显得有些迷幻。我走进房间的那一刻，热闹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让人脊背发凉。磊哥派来接我的司机已经离开，我立在门口，周围的气氛紧绷得像是随时会绷断的绳子。
磊哥从人群里站了起来，笑呵呵地招呼我过去坐下。他只对我简单介绍了几句，大致意思是让我负责设备和团队的项目启动，剩下的详情以后再谈。屋里的人穿着各异，有些神色轻松自在，仿佛常驻这里的熟面孔，还有几个眼神飘忽不定，像是第一天报到的新人。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磊哥的话，手里攥紧了手机，觉得指尖一阵冰凉。
简单几句寒暄之后，磊哥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兄弟，咱们这儿做的事你可能听过，外面叫‘金聊’，名字听着好听，说白了就是擦边球。咱们这儿不打马虎眼，接下来这几个月你得带好队。”他拍了拍我的肩，“前期要养号，成本虽然不高，但对时机和人手要求严。”我点点头，喉咙有些发干。
五十万，是我从几个朋友那边凑来的。深夜辗转反侧的时候，这笔钱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但眼前的机会像深渊一样诱人，我只能硬着头皮踩进去。二十台崭新的电脑陆续安置在墙边，银灰色的外壳映着天花板的灯光，整齐得像部队列队。
招人倒不是难事。来来往往的年轻人，要么是被高薪吸引来的毕业生，要么是贪图轻松挣钱的社会青年。我亲自面试了几轮，选了些看上去机灵、听话的面孔。磊哥说得对，金聊的工作听着简单，但要懂得控制节奏、引导客户投钱，讲故事，造信任，带节奏。
第一阶段就是养号。不用随便买号，新号得慢慢养出信用来——这是他们反复强调的重点。养号的过程平淡无奇，员工每天登录各种社交应用，打造不同的虚拟人设：有时是低调成功的投资顾问，有时是热心分享理财心得的白领，有时是背景模糊但出手阔绰的神秘人。每台电脑前的人都戴着耳机，指尖飞快地敲打键盘，仿佛在和屏幕对面的陌生人交心。
偶尔我会走近他们的工位，侧耳听几句对话。有的人讲起故事来声情并茂，把所谓“成功案例”说得天花乱坠；还有些人用温柔的语调一步步安抚质疑的客户，引导他们放下戒备。我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消息，收款成功的提示时不时跳出，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磊哥偶尔会来转一圈，站在我背后，低声说几句战略上的调整。有时是换一个平台，有时是换一种套路。他说，我们的目的不是快进快出，而是打造长期信任，让客户心甘情愿追加投入。“贪财不是坏事，”他似笑非笑地说，“关键是怎么让对方也心甘情愿。”
窗外夜色渐深，办公室里的灯光却依旧明亮。我偶尔会站在窗前，看着下面街道上不息的车流，想起自己那句“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一世风流”。但这满屋的键盘敲击声和虚构的温柔对话，却让我觉得，俗世浮华背后，尽是看不见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