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时，裴川正半跪在顾屿床边，指尖轻轻按在他肩胛骨下方的穴位上。
顾屿的支气管炎总让他胸闷气短，裴川特意查了缓解气道痉挛的穴位，忍着急性肌炎的腿部疼痛，一遍遍轻柔地按摩着。
“顾屿！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顾母的声音带着焦灼和心疼，人还没走到床边，视线就落在了裴川身上。
看到两人近距离的姿态，再想到儿子肺炎住院的消息，她瞬间把火气撒到了裴川身上。
“裴川！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流感传染给我们家顾屿的？明知道他身体不好，你怎么就不知道离他远点！”
顾父也皱紧眉头，语气严肃：
“年轻人做事怎么这么没分寸？顾屿从小就体弱，这次肺炎要是落下病根怎么办？你担得起责任吗？”
裴川的动作瞬间停住，站起身时因为腿部疼痛踉跄了一下。
他微微低下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声音带着歉意和自省：
“对不起叔叔阿姨，都是我的错。是我得了流感没及时避开顾老师，还让他留在我身边照顾我，才把病毒传染给了他。后续所有的治疗费用和护理，我都会负责到底，真的很抱歉让顾老师受了这么大的罪。”
他没有辩解半句，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眼底满是愧疚。
“负责？负责有用吗？还有，你以什么身份对我儿子负责？”
“你们讲点道理行不行！咳…咳咳咳…”
顾屿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本就因为咳嗽而呼吸不畅，这一声反驳让他忍不住喘了口气，胸口传来阵阵闷痛，“是裴川愿意得流感的吗？他也被病毒折腾得得了急性肌炎，现在腿还疼得站不稳！”
他抬手按住还在微微发颤的胸口，眼神里满是对父母的不满，还有对裴川的心疼：
“如果能够决定自己生不生病，我从小到大要遭这么多罪吗？这次是我自己非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是我自己抵抗力差引发了肺炎，跟裴川有什么关系？你们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他！”
顾屿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完这几句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弯着腰，用纸巾捂住嘴，咳得眼泪都涌了出来，苍白的脸颊因为缺氧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裴川赶紧伸手扶住他，轻轻帮他顺气，压低声音安抚：
“老师，别激动。叔叔阿姨也是关心你，别怪他们。”
“我没怪他们关心我！”
顾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喘着气说，“可他们不能不讲道理，把所有错都推给你！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从胃出血到中暑，再到这次流感，你从来都没怨言，甚至为了我自己也病倒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
顾父顾母被儿子的反驳噎住了。
他们确实是急昏了头，看到儿子病得虚弱的样子，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看着顾屿因为激动而痛苦咳嗽的模样，再看看裴川小心翼翼照顾他的样子，两人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和无措。
顾母抿了抿嘴，语气缓和了些：
“我们不是故意要怪他，就是太担心你了……你从小就体弱，每次生病我们都提心吊胆的。”
“关心也不能不分对错。”
顾屿看着父母，眼神依旧坚定，“裴川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允许别人冤枉他，哪怕是你们也不行。”
这是向来回避冲突、不爱回嘴的顾屿，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如此直接地跟父母对峙。
裴川看着身边倔强维护自己的顾屿，内心暗爽。
他轻轻拍了拍顾屿的后背，对顾父顾母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你们别生气，顾老师说得对，这次的事主要还是我的责任。以后我会更加注意，这次确实是我疏忽了。”
顾父叹了口气，走到病床边，看着顾屿苍白的脸：
“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好好养病，别再激动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奈，也带着一丝妥协——他能感受到儿子对裴川的重视，也看出来这个年轻人确实对顾屿用心。
病房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顾母从带来的保温桶里拿出熬好的粥，递给裴川：
“你也病着，也趁热喝点。刚才是我们太冲动了，你别往心里去。”
“但你们两个男孩子，注意社交距离，成年人了，要有边界感！要有分寸！”
“……”
裴川接过保温桶：
“谢谢阿姨”。
他扶着顾屿靠在枕头上，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粥吹凉，递到顾屿嘴边：
“老师，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别饿坏了胃。”
顾屿父母看到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现。
“顾屿，你不会自己吃吗？”
“老公，儿子大概是没什么力气。裴川，你去旁边吃你自己的那碗吧，我的儿子我来喂。”
“妈，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吃吧…咳…咳咳…”
顾屿张嘴吃下，偷偷看着裴川隐忍的侧脸，愈加烦躁。
他知道父母是出于关心，只是用错了方式；而裴川的教养和包容，更让他坚定了要和这个人好好走下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