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透过裴家客厅的落地窗，洒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地板上。
裴母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手里拿着顾屿的一叠检查报告，坐在沙发上仔细翻阅，时不时用红笔在纸上做着标记。
顾屿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放在膝上，姿态略显拘谨。
“血常规显示炎症已经控制住了，但淋巴细胞还是有点偏高，说明免疫力还没完全恢复。”
裴母放下报告，抬头看向顾屿，语气带着专业的严谨，又不失温和，“肺部的湿罗音基本消失了，但气道敏感的问题还是要注意，雾化还要坚持做几天。”
顾屿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好，我记住了，阿姨。”
裴母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轻松了些：
“顾屿啊，弱不禁风，说的就是你了。以后可得好好调理，不然稍微受点凉就生病，太让人操心了。”
这只是一句无意的玩笑，裴母的眼神里满是疼惜，没有丝毫嫌弃。
可顾屿的身体却猛地一僵，脸颊瞬间失去了血色，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弱不禁风”这四个字，像一根尖锐的针，精准地扎中了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他一直都因为自己的体质而自卑，生怕成为别人的负担，更怕被人嫌弃。
裴母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继续叮嘱着调理的注意事项：
“饮食上还是要以温热、易消化为主，辛辣生冷的绝对不能碰。我已经让阿姨今天炖了鸽子汤，补补气血。”
问诊结束后，裴母起身去厨房帮忙，客厅里只剩下顾屿和裴川。
顾屿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裴川，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裴川，我想回自己家了。我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总在你家打扰也不太好。”
裴川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上下打量着顾屿，见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呼吸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疑惑地问：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是不是认床？要是不习惯这里的床品，我现在就去你家把你的四件套拿过来换，好不好？”
“不是的，我没有认床。”
顾屿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飘忽，“我真的好多了，回去住也方便，你也不用总惦记着我，专心准备你的课程和实验就好。”
他不想让裴川知道自己的心思，更不想承认自己因为一句玩笑话就玻璃心，只能找借口推脱。
裴川皱了皱眉，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你的雾化还没做完，身体也还没完全恢复，回去谁照顾你？不行，再住几天，等你彻底好了再说。”
顾屿见他态度坚决，知道一时半会儿拗不过他，只能暂时放弃了回去的念头。
但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刻意伪装自己的状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健康人。
早餐时，阿姨端上了温热的鸽子汤和小米粥。
顾屿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喝着汤，努力表现出食欲很好的样子。
可刚喝了两口，鼻腔里就涌上一阵痒意，他下意识地想打喷嚏，却硬生生忍住了，只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声，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喝汤，用碗沿挡住自己的脸。
裴川正低头剥鸡蛋，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笑着说：
“慢点喝，别烫着。我妈说这鸽子汤补气血，你多喝点。”
“嗯，好喝。”
顾屿含糊地应着，赶紧拿起纸巾擦了擦鼻子，又喝了一口粥压下那股痒意。
上午，裴川在房间里补落下的课程，顾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也让他的鼻腔开始发痒。
他悄悄放下书，起身走到阳台，背对着客厅的方向。
刚想打喷嚏，又想起裴母的玩笑话，硬生生把喷嚏憋了回去，只觉得鼻腔里一阵酸胀，眼泪都快涌出来了。
他赶紧用手捂住鼻子，用力吸了吸，试图缓解那种不适感。
鼻塞的问题其实并没有好转，他只能偷偷用嘴呼吸，时间久了，喉咙变得干涩发痒，忍不住想咳嗽。
他赶紧喝了一大口温水，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润喉糖含在嘴里，努力压抑着咳嗽的冲动。
中午吃饭时，裴父提起下午想去庭院里喝茶晒太阳，让裴川和顾屿一起作陪。
顾屿心里有些抗拒，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长时间待在户外，可看着裴父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下午的阳光虽然温暖，但偶尔吹过的微风还是带着凉意。
顾屿坐在藤椅上，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放松。
裴父和裴川在聊着学校的趣事，他偶尔会附和几句，可注意力却全在自己的身体上。
鼻腔里的痒意越来越浓，他感觉一个喷嚏就在喉咙口，却还是拼命忍着。
他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用疼痛分散注意力，同时微微低下头，用头发遮住自己泛红的眼眶。
喉咙里的痒意也越来越强烈，他只能频繁地喝水，掩饰自己想咳嗽的欲望。
裴川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凑过来低声问：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
顾屿立刻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是有点晒，眯了眯眼睛。”
他不敢让裴川看出自己的不适，只能继续伪装。
回到房间后，顾屿再也忍不住了，冲到卫生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咳嗽了几声。
他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泛红的鼻翼，心里满是沮丧。
他不想这样小心翼翼地伪装，可更怕被人嫌弃弱不禁风，怕成为裴川的负担。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洗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裴川送水果进来了。
顾屿立刻擦干脸，转身露出笑容：
“进来吧。”
裴川将水果盘放在桌上，看着他有些湿润的脸颊，疑惑地问：
“怎么用冷水洗脸？是不是觉得热？”
“没有，就是有点困，洗把脸清醒一下。”
顾屿避开他的目光，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挺甜的，谢谢。”
裴川看着他略显勉强的笑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他只能叮嘱道：
“要是累了就赶紧休息，别硬撑着。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我，别自己扛着。”
“好，我知道了。”
顾屿点了点头，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知道裴川是关心自己，可那句“弱不禁风”带来的阴影，却让他无法坦然地接受这份关心，只能继续戴着“康复”的面具，在他面前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