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面色惨淡，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旁边二伯母在喂小儿子吃饭，周围人的嘲讽一字不落的落在耳朵里，一言不发，只能默默承受，作为考了十二年秀才没能考上童生的婆娘，认命了！
大伯拿了个罐子，往里夹了些肉食，大伯母问：“给老四多装点，也不知这些天跑哪儿去了？”
大伯没吭声，最近看着老四两手空空回来，应该不是偷鸡摸狗，那只有一种可能，年纪到了，有心思了。
正巧小芳来给上菜，旁边乡亲们抓着问小芳问东问西，扯问官职封赏和嘉奖，小芳挑了些重要的说，赏了好多好多红绸子，银元宝，鸡鸭鹅猪，光是耕牛就有三头呢，全都是好东西，今儿个吃的肉食都是封赏，现杀现做，众人一阵唏嘘，长乐娃可真舍得。
谈及可选三名家族子弟入国子监读书，小倩的孩子还可以免试入县学之时，二伯王永书脸色一片晦暗，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之中。
酒碗哐当一声砸在桌上，酒液溅了一身，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马蜂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国...国子监？”
嘴唇哆嗦着，声音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
“三个名额？”
周围人的哄笑声突然变得很远，王永书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考了整整十二年，连个最低等的附生秀才都没捞着，每年县试放榜，都要被同窗嘲笑，被村里人讥讽读书无用。
可现在，王长乐一句话居然随随便便就能把三个王家子弟送进国子监？
那可是国子监啊！
是大秦最高学府，由朝廷直接管辖，只有极少数人能进入，学生称为监生，地位远超地方生员秀才，入学资格难如登天，只有最优秀的秀才举人才可选送国子监，除此之外唯有功臣子弟、高级官员后代可凭特权入学。
监生无需像秀才那样逐级考试，可跳过乡试直接考进士！
而且人脉通天，同学不是高官子弟就是未来状元，关系网价值连城，即使考不上进士，也能混个八九品小官，秀才若考不上举人，只能当个私塾先生...
总结一句话，进国子监等于半只脚踏入官场，是普通读书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
小芳一字一句，对二伯王永书的冲击力太大了，考了十二年连秀才都没考上，而王长乐一句话就能让王家子弟跳过科举进国子监。
寒窗苦读半生追求的东西，在国子监资格面前一文不值。
这种打击，相当于有人复读十年没考上大专，突然发现邻居家小孩被保送清华了。
这不仅是功名差距，更是对王永书人生价值的彻底否定。
眼前突然浮现出州学教谕那张刻薄的脸，第一次考秀才时，跪在州学门口，求教谕再给一次补考的机会，那老东西是怎么说的？
“王永书，你这辈子能考上童生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啊！！”
二伯母突然尖叫一声，家里男人天天念叨，自然清楚国子监的地位，手里的筷子啪地落地上，眼冒红光，猛地掐住小儿子的肩膀。
“王长水，你听见没，你堂叔一句话就能让你进国子监！”
二伯母也不知抽的哪门子风，自动把分家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揪着自家男人的袖子喊道：“去求求王长乐啊，把长水送进国子监去读书哇，将来也能封个大官儿，天天吃肉！”
众人无语，还搁这儿做春秋大美梦呢，醒醒吧行么，分家了，人王长乐家的族谱上都没你名字，还腆个脸凑上去，让你混顿饭吃差不多得了，国子监也是你能惦记的，想屁吃！
二伯母才不管那么多，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还在那儿磨自己男人，小芳都看不下去了：“娘，你别这样...爹，你不要去求长乐添麻烦。”
“死丫头，说什么呢，那是你堂弟，哪里麻烦了！”
旁边吴老四嗤笑道：“老二媳妇啊，这就是命！你当年要是对老三一家好点，现在说不定都当上官太太咯...”
“哈哈哈哈。”众人笑作一团，嘻嘻哈哈。
二伯闻听此言，悔不当初，脊梁骨一下子就软了，嘴里的酒和肉没了味道，原来这就是读书人说的味同嚼蜡么...
他苦熬半生求而不得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道可以随意施舍的小菜。
越想越难受，瞥过砖墙缝隙，望见侄子王长乐和周围的知府，同知，县尊谈笑风生，王永书再也绷不住了。
‘哇’的吐出一大口淤血，给旁边人吓了一大跳，二伯母还在张牙舞爪比比划划，念叨着说什么也得要个国子监名额来，被喷了一脸的血，懵逼了。
“王永书，你做啥嘞？！”
二伯惨然一笑，道：“小芳，给我拿酒来！”
“爹，你别喝了！”
爷爷奶奶也坐不住了，好端端的大席面，让你给整的血池拉差，还让不让人吃了，大伯关切问道：“老二，你怎的了？”
“大哥，我没事，小芳，拿酒来！王长乐都说了，今天随便喝！”
众人看着有些癫狂的王永书，内心一颤，不就是个什么劳什子国子监读书名额么，至于受这么大刺激？
宅基地里，推杯换盏，吃的爽利，众多官员平日在衙门里端着，难得下乡入村来，绿水青山，心情不由得放松下来，每个人最少喝了十大碗，晕晕乎乎的。
兵丁士卒们没敢多喝，刚有醉意就撤了酒，还得保护官员们的安全呢。
最后一道荷叶包鸡总算是蒸好了，今儿个在酿酒坊里蒸，将朝廷，州府，县衙赏赐的鸡全都给蒸上，少说也有六七十只，此刻甫一出蒸笼，酒香弥漫，令人心醉。
青州知府大惊，忙问道：“长乐，此乃何物？”
沈县令满脸红光，有点喝多了，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毫不在意县令形象，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引得众人注目。
“诸位大人！这道菜，可是长乐独创的‘荷叶包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