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睡得迷迷糊糊，就感受到有人似乎推开了房门。
没过多久，床头昏柔的夜灯被打开，尽管不刺眼，却还是把人从睡梦中闹醒。
他揉了揉眼眶，看到模糊的轮廓，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一言不发，站在床边，脸色看上去不太温和。
贺允以为自己在看错了，挤了挤眼睛，瞥见床头的时钟，分针刚刚走过九点半。
“早——”
贺阑峥抿着唇一言不发，看着头发乱成一团的人莫名叹了口气，顺着床沿坐下来。
“林旗撤销报案了。”
贺允一听乐了，“可以啊，陆湛效率还挺高。”
听到陆湛的名字，贺阑峥脸色彻底黑成锅底，即使再昏暗的灯光，也盖不住他脸上的阴霾。
“不是说了，少和他来往。”
贺允一边穿衣服，一边解释，“他安插在你公司的人告诉他的阿，发信息说要帮我解决，我就顺水推舟。谁知道真办好了，你说，俩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笑得出来。
贺允的“天真”让贺阑峥无话可说。
不清楚应不应该告诉面前这个小子，他快要大难临头了。
当然有秘密，而且那个秘密，贺阑峥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猜到：陆湛知道了林旗的身份，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将消息传给远在国外的那对夫妻。
明明不久之前，这还是他最厌恶的人之一，现在却叫人操碎了心。
“听说国外最近有个岛很受欢迎，既然公司也不去了，就出去玩吧。”
贺允扣子系到一半停下来，抬头望着此刻格外温柔的人。
哪怕光线不够清晰，但足够近的距离，还是能够把贺阑峥脸上的真诚与关怀照的一览无余。
多简单的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不去，国外有什么意思，我要留在你身边，多学点东西，不然怎么抢你公司？”
贺阑峥无奈的扶了扶镜框，没有生气，他还有什么不懂。
贺允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贺氏集团，只不过是少年心思太野，在国外总被人嘲笑靠人养，憋着一股劲想证明自己。
总拿自己要吃软饭调侃，是听惯了这些话，已经起不了太多抵触情绪。
想着，心头密密麻麻泛起了一些难言的情绪，不自主的开口，“管理公司，不仅仅是赚钱，一步错，步步错，要对几十万员工负责，要对贺家的后辈们负责……”
贺阑峥语气平静，却滔滔不绝，仿佛这些话听过野讲过无数遍，心如果是一块碑，这些文字早就被牢牢刻在血肉之中。
“你如果真下定决心要进公司……”
悬在嘴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贺阑峥手臂垂在身侧，陌生的感觉令他浑身僵硬，做不出反应。
贺允扣着他的背，脑袋在肩头选了个舒服的位置，“你做的这么好，高兴吗？”
耳边传来灼热的呼吸，胸口也被肌肤紧紧贴着。
拥抱是心最近的姿势，有另一个人附在心口偷听，贺阑峥想说，“高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谎话。
“不重要。”他只能给出这个模棱两可，却最真实的答案。
于他而言，喜怒哀乐，甚至个人情绪，从来都不是最要紧的，人活在世，总有不如意。
事业带给他的多巴胺，已经足够维持这具肉体凡胎高速运转起来，其余的，都不重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贺阑峥，这是最重要的。”
贺允并不指望靠一句话或者拥抱就能重塑一个人三十年来被人雕刻的灵魂，想要重构雕塑，只有先打碎，但那太残忍。
再固执的信仰，只要能够支撑一辈子，也不算孤独。
屋里只能听到两道清晰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允刚准备松开，后背突然攀上一只早已冰凉的手掌，而后将他箍紧。
“出去玩一段时间吧，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专业的金融团队，等你回来，想开公司，还是想做什么，钱都不用担心，主理人会帮你规划好一切。”
我也是。
——
贺允出国了。
第一站就是贺阑峥推荐的风情小岛，而后转机直接飞往了那个据说遍地是黄金的国家。
原本他打算直接飞d国，但调查过贺阑峥安排的金融团队后，贺允改变行程，花了一顿下午茶的时间，吹着海风，收编了素未谋面的经理人，唐方。
“虽然看似矿上的生意这两年投资大热，但无论任何矿脉都需要时间形成，实际上，根据我们的调查，不少老矿区早已经油尽灯枯。”
跟贺允的猜想差不多。
他之前就调查过陆湛和贺阑峥的矛盾，不仅仅是沈潭，甚至沈潭可能也是他们随意拽住的一根绳子，只是各自舍不得放手。
本质还是有利益冲突。
他咬着吸管，漫不经心翻看菜单，“贺阑峥的麻烦就出在投资的新矿区上了吧，有意外？”
“说出来可能有些叫人难以相信，”唐方发出感慨，“贺总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出于保密协议，和安全考虑，我只能告诉您，如果现在有人要去国内暗杀贺总，我都不意外。”
治病要治根，贺允放下杯子，冲唐方露出和善的笑容，“为了咱们发财，也为了贺阑峥，一起去解决这个麻烦吧。”
唐方看着青年过分出众的相貌，实在很难将他和那样浸润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联系起来，可就是眼前的人，只用了不到一杯咖啡的时间，就构建出一个惊天的方案来。
更该死的是，那其中的合理性，他作为专业领域的翘首，竟然也找不出一丁点问题。
贺家果然有说法，上一个小小年纪就令人称叹惊才绝艳的人，还是贺阑峥。
起初贺阑峥将他安排给贺允，唐方郁闷了好一阵，甚至想过拿把刀架脖子上威胁贺阑峥，
当然，是架他自己的脖子。
后来他也想通了，自己年龄也大了，魄力不如从前，再加之贺允和商场上的诡谲究竟哪个对贺阑峥来说更危险，还犹未可知。
或许把这么个定时炸弹交给自己，也是贺总信任他的表现！
唯独没有料到，真正扮猪吃老虎的人是贺允。
而且，小贺总明明对贺总很关心嘛，哪里是外面传的那样不着四六？
人言可畏，唐方替贺允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