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谁才是玩具
整个大厅的空气，因为陈博士那一声“天才”而瞬间点燃。
科学家们眼中的光，不再是看待一个孩子的温和，而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狂热。
“不对，这不仅仅是拓扑学直觉！”
“他的感知模式绕过了所有已知的逻辑框架，直接作用于高维结构本身！”
“把他交给我！我的‘神经元映射’项目需要这样的样本！”
“放屁！这是对天赋的谋杀！他应该学习最纯粹的数学，从黎曼几何开始！”
争吵声，像烧开的水，瞬间沸腾。
他们围着陆安，像一群发现了新神只的狂信徒，每个人都想将这个神只拖进自己的神殿。
陆安的小脸惨白，这些成年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比父亲那冰冷的房间更让他恐惧。
他下意识地后退，缩成一团，双手抱住了头，那是他自我保护的姿势。
“都给我退后。”
林子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所有的喧嚣。
他拨开人群，高大的身影将陆安完全护在身后，隔绝了所有贪婪的视线。
罗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姜绵绵身边，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实则已经将周围所有人的位置、角度、可能的动作路线全部纳入了攻击预判。
“从现在起，所有关于陆安的‘培养计划’，都必须由我亲自审批。”
林子轩以研究所所长的身份，下达了第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首先是个孩子，其次，才可能是你们眼中的‘天才’。”
科学家们的热情被强行压制，但眼神里的火焰并未熄灭。
他们看着被林子-轩护在身后的陆安，就像看着一座尚未开采的金矿。
姜绵绵不高兴了。
非常不高兴。
她的小眉毛拧成一团。
这些人，这些穿着白大褂的怪叔叔，都在抢她的新朋友。
是她把陆安带出那个不开心的大房子的。
是她分给他饼干和玩具的。
陆安是她的。
小小的占有欲，在她心里迅速膨胀，变成了一个必须立刻执行的“陆安拯救计划”。
就在众人僵持的时候，一道粉色的身影，像一颗不受控制的小炮弹，猛地冲了出去。
“绵绵！”
罗青心头一紧，但女孩的动作太快了。
姜绵绵冲到了那个被修复的、散发着瑰丽光芒的全息模型前。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踮起脚，小手在控制台上一通乱按。
“不！”陈博士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个完美的、稳定的高维模型，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粗大的、彩虹色的线条，像一道丑陋的疤痕，野蛮地划过模型的表面。
姜绵绵从旁边的桌上，不知从哪摸来了一支给白板用的彩色马克笔，正费力地在主交互界面的玻璃上画画。
一个东倒西歪的房子。
房子旁边，是两个手拉着手的小人，一个扎着辫子，一个比她矮一点。
“我的房子！”她得意地宣布，然后又在房子上空，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整个大厅，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科学家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那是艺术品！是他们耗费了无数心血的结晶！
现在，它被一个四岁的孩子，当成了涂鸦墙。
“你……”陈博士指着姜绵绵，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绵绵完全没理会他。
她丢下笔，叉着腰，像个巡视领地的小女王。
她指着那个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模型，又指了指躲在林子轩身后的陆安。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大厅里所有目瞪口呆的成年人，用最清脆、也最理直气壮的声音，问出了一个让整个世界都瞬间静音的问题。
“你们都喜欢这个玩具。”
“可是，它会陪小安哥哥玩捉迷藏吗？”
一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的大脑。
玩具。
这个词，让林子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钱老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们全都忘了。
忘了这个研究所存在的根本意义。
忘了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才是这一切理论的源头，是一切奇迹的核心。
她，才是那个最重要，也最不能被研究的……“玩具”。
姜绵绵看到所有人都被她问住了，满意地点点头。
她跑到陆安身边，拉起他冰冷的小手，用力摇了摇。
“走！我们回家！我教你搭一个会飞的积木城堡！”
陆安愣愣地看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表情凝固的科学家，和那个被画花了的、漂亮的“玩具”。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在这个家里，最不讲道理的那个人，才是拥有最高权力的人。
他被姜绵绵拉着，走过那些石化的白大褂。
这一次，他没有低头。
他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因为他而诞生的、又因为姜绵绵而变得可笑的模型。
然后，他转回头，握紧了姜绵绵的手。
那个冰冷的、完美的、属于科学家的世界，很好。
但这个会陪他玩捉迷藏的、乱七八糟的世界，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