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的铁丝刚缠完最后一根破木板，棚屋的支架突然“咯吱”响了一声——
这是他在城西低洼区搭了三个月的临时棚屋，用捡来的废木板和防水布拼凑，勉强能挡住暴雨，此刻却在他掌心的震动中晃了晃。
他刚想再找根铁丝加固，远处突然传来“轰隆”的巨响，像有无数巨石从山顶滚落，地面的积水都跟着颤了颤，泛起细密的波纹。
“爸！地在抖！”女儿丫丫抱着他的裤腿，小脸上满是恐惧，妻子李梅也从棚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半袋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刚才我在通讯器上看到有人说‘浪来了’，是不是海啸？”
张明心里一紧，立刻爬到棚屋旁的废弃电线杆上——电线杆只剩半截，刚好能看到西边的海岸线。
视线里，原本灰蒙蒙的天边突然掀起一道白色的浪墙，比之前最高的洪水还高，像一堵移动的水墙，正朝着低洼区冲来，沿途的废弃厂房瞬间被浪头吞没，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是海啸！快收拾东西，往东边的小山跑！”他跳下来，一把抱起丫丫，李梅赶紧把压缩饼干塞进背包，还没等跑出两步，第一波浪就已经到了。
浪头比棚屋还高，浑浊的海水裹着碎石、废弃塑料，像猛兽的爪子一样拍过来。
张明只觉得后背被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瞬间飞出去，怀里的丫丫差点脱手，他死死抱住女儿，摔进冰冷的海水里。
呛水的瞬间，他看到自家的棚屋被浪头掀起来，像纸片一样撕碎，防水布、木板散落在水面上，李梅被一块木板砸中后背，“啊”的惨叫声被浪声吞没。
“李梅！”张明挣扎着往妻子的方向游，海水里全是漂浮的杂物，他的胳膊被一根铁丝划开，鲜血瞬间渗出来，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离李梅还有两米远时，第二波浪又来了——这波比第一波更高，带着更猛的力道，将水面上的人掀得老高，张明眼睁睁看着李梅被浪卷走，她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块破碎的防水布，很快就消失在浑浊的海水里。
“妈！”丫丫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张明咬着牙，用尽全力抓住一根漂浮的钢管——
这是之前废弃脚手架的一部分，够粗够结实，他把丫丫放在钢管上，让女儿紧紧抱住，自己则趴在旁边，用腿划水，尽量往高处漂。
周围的惨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却很快被浪声盖过。
张明抬头看去，整个城西低洼区已经变成一片泽国，之前密密麻麻的临时棚屋全没了踪影，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杂物：破家具、废弃手机、甚至还有人的尸体。
他看到不远处的老王——之前一起捡过锰晶的散户，正抱着一块木板挣扎，木板上还趴着他的小孙子，可没等张明喊他，一波小浪就掀翻了木板，老王和孩子一起沉了下去，再也没浮上来。
“别睡！丫丫别睡！”张明拍了拍女儿的脸，丫丫的嘴唇已经发紫，抱着钢管的手开始发抖。他往四周看，想找块更大的漂浮物，却看到东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之前一起抱怨过“财神”不公的刘三，他正趴在一个充气床垫上，床垫上还坐着他的老婆孩子，刘三用一把水果刀对着周围的人比划：“别过来！这是我们的！谁过来我捅谁！”
有个落水的男人想游过去借个地方，刚靠近床垫，刘三就真的用刀划了过去，男人的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在海水里散开，男人疼得惨叫，很快被一个浪头卷远了。
张明心里一寒，却也明白刘三的想法——在这水里，一块能载人的漂浮物就是命，谁都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他低下头，继续划水，尽量远离刘三的床垫，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他感觉到手里的钢管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块棚屋的铁皮屋顶，足够两个人趴在上面。
他赶紧让丫丫挪到屋顶上，自己也爬上去，铁皮虽然晃，但比钢管稳多了。
就在这时，第三波浪来了——这波浪虽然没前两波高，却带着更强劲的暗流，将水面上的漂浮物冲得四处乱撞。
张明死死抓住铁皮的边缘，看到不远处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被暗流往他这边冲来，女人的脸上满是绝望，嘴里喊着“救救孩子”。
张明想伸手拉她，可刚伸出手，一股暗流就把女人卷向另一边，女人怀里的婴儿掉了出来，张明想去接，却只抓到一把海水，婴儿很快消失在浑浊的水里。
丫丫吓得哭不出声，紧紧抱着张明的胳膊。张明看着眼前的惨状，心里又疼又无力——
他想救更多人，可自己连女儿都快护不住了。他抬头看向远处，之前刘三的充气床垫还在，只是周围又多了几个人，有人拿着钢管试图把刘三赶下去，双方已经开始推搡，显然，为了活命，争抢已经开始了。
铁皮屋顶被暗流推着往东边飘，张明看到远处的高地——
那里海拔大概40米，还没被海水淹没，有几个人已经爬了上去，正对着水面上的人喊：“快游过来！这里还能站！”
张明心里一喜，赶紧调整方向，用腿划水，朝着高地的方向移动。
可没等他靠近，又一波小浪袭来，铁皮屋顶被撞得转了个圈，他看到高地旁边的水面上，有几艘木筏正在移动——
是之前有人用废弃木板扎的，每艘木筏上都站着好几个人，有人手里拿着砍刀，有人拿着铁棍，显然是在守护木筏。
张明心里清楚，接下来，为了登上木筏，为了能活下去，更激烈的争抢恐怕就要开始了，而他，必须尽快带着女儿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否则，下一个被浪卷走的，可能就是他们父女俩。
海水还在上涨，远处的浪头依旧不断，张明抱着丫丫，趴在铁皮屋顶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一定要带着女儿活下去，不管前面有多少争抢，多少危险，都要撑到能登上高地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