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阁的密室中，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
石头低头汇报着最新的调查进展，声音带着一丝挫败：“小姐，追踪还是断了。那个逃走的头目利用利通钱庄在城西的几条暗道彻底消失了，‘飞隼’留下的追踪粉末也失去了感应。利通钱庄那边……我们的人试探了几次，守备森严，背景复杂，暂时不敢贸然深入。”
洛云曦眉心微蹙。利通钱庄，这个在盘下城西铺面时就打过交道的地下钱庄，看来不仅仅是放高利贷那么简单，其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更深的势力，甚至可能就是“影坊”或“南堂”的一个重要据点。
“那个‘南堂香主’呢？”
石头摇摇头：“毫无头绪。此人极为神秘，‘魅影’动用了不少关系，也只打探到此人在黑市上能量极大，但从无人见过其真面目。”
至于相府内部的排查，也陷入了僵局，找不到任何与上次刺杀或分号破坏活动有关的内应。
线索似乎又一次中断了。对手行事滴水不漏，将所有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
洛云曦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分号那边暂时安全，有暗卫的震慑和太子的“关照”（在她巧妙地将功劳推给太子一部分后），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的麻烦。眼下，或许应该将重心……重新放回那桩悬了十几年，也困扰了她许久的旧案上了。
母亲云氏的死。
“石头，”洛云曦睁开眼，目光锐利，“追查李嬷嬷的下落，有什么新进展吗？”
提到这个，石头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小姐，这正是属下要禀报的。我们的人顺着带走李嬷嬷那辆可疑马车的辙印，以及沿途店家闻到的极淡的特殊香料味，一路追踪下去……最终的线索，消失在了皇城根下的翊坤宫街附近。”
“翊坤宫街？”洛云曦心中一动，那条街紧邻皇城西侧，居住的大多是皇亲国戚和朝中一品大员，再往里走，甚至靠近皇宫的几个守备森严的侧门！
带走李嬷嬷的人，最终消失在了那里？这绝非巧合！李嬷嬷知道的那些关于“贵人赠药”、“宫中书信”的零碎信息，难道真的触及了皇城的禁忌？
就在这时，翠儿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信鸽，取下一份用蜡封好的密信：“小姐，是……是墨公子的回信！”
洛云曦精神一振，立刻接过密信。她之前将李嬷嬷失踪案的线索（指向皇城）以及自己对“贵人赠药”的疑虑，通过秘密渠道告知了墨子宸，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印证或提示。
拆开密信，信上的字迹依旧清雅飘逸，内容却简洁而关键。墨子宸并未直接回答当年与云氏联系的那位“宫中贵人”是谁，而是写道：“令堂当年所处环境复杂，宫闱之内，步步皆险。若论当年能常得宫中赏赐且身份尊贵者，或可留意一种名为‘凝神香’的宫廷秘制熏香。此香以南海奇珍‘龙涎’为主料，辅以数十种秘传草药，非得宠或位份至一品以上者不可得。其香气极为独特，初闻淡雅，似有若无，细品之下却能安神定魄，且留香极为持久，纵经洗涤，亦可能在贴身衣物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言尽于此，望洛小姐珍重。”
凝神香！一品以上妃嫔！留香持久！
洛云曦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她立刻想起了多年前，这具身体的原主记忆中，母亲云氏身上似乎总萦绕着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特殊香气！当时只以为是母亲常用的熏香，从未深思，如今想来……
“翠儿！小莲！”洛云曦猛地站起身，“立刻随我去库房！将母亲当年所有的遗物，全部找出来！一件都不能漏！”
相府库房深处，存放着许多陈年的旧物，光线昏暗，弥漫着灰尘和樟脑的气息。洛云曦亲自带着翠儿和小莲，打开了那几只标记着“云氏遗物”的沉重木箱。
箱子里大多是些衣物、首饰、书籍和一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保存得还算完好，但都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洛云曦屏退了库房下人，甚至让暗卫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和小莲、翠儿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仔细查看。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翻看母亲的遗物了。上次她在这里找到了那枚“隐宗令”。这一次，她寻找的目标更加明确——异常的香气，或是……来自宫闱的信物。
时间一点点过去，箱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却始终没有发现特别的线索。那些衣物上的香气早已散尽，只剩下陈旧的味道。首饰盒里也都是些寻常的金银玉器。
就在洛云曦的心渐渐沉下去，以为又是徒劳无功时，小莲忽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一只堆满了旧书卷的紫檀木匣子底层，摸出了几件叠放得异常整齐的素色里衣。
“小姐，您看这个……”小莲将衣服递过来。
这几件里衣料子极好，是宫中贡缎，但款式极为简单朴素，显然是贴身穿着的。洛云曦接过来，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极其淡雅、却异常独特、仿佛能渗透到灵魂深处的奇异香气，若有若无地传来！
就是这个味道！凝神香！
洛云曦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可以肯定，这绝非寻常熏香！母亲当年，果然与宫中能使用“凝神香”的高位份贵人有着密切联系！
她强压下激动，仔细检查着这几件里衣。在其中一件的夹层里，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几张薄薄的硬物。小心翼翼地拆开缝线，里面赫然藏着几封保存完好、但封口明显被拆开过的信笺！
信纸是顶级的宫廷云纹贡纸，字迹娟秀，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气度。信封上没有署名，收信人也只写着“云妹妹亲启”。
洛云曦颤抖着手打开其中一封信，快速浏览起来。
信的内容写得极为隐晦，似乎是在与云氏交流着什么秘密：
“……妹妹勿忧，旧疾之事，已有良方，然需时日，切记按时服用，不可懈怠……”
“……东宫近来风波不断，非议四起，妹妹身处局外，更需谨言慎行，万事隐忍为上……”
“……前日所托之物，事关重大，万望妹妹妥善保管，切不可落入旁人之手……”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极为模糊的花押印记，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又像是一团纠缠的云雾。
旧疾？良方？东宫非议？所托之物？
这些只言片语，如同一道道闪电，劈开了洛云曦脑中的迷雾！
母亲的“病”，果然与宫中有关！而且很可能涉及到了当年的“东宫”！结合李嬷嬷提到的“贵人赠药”，所谓的“良方”，会不会就是那含有“蚀骨”之毒的秘药？！而“所托之物”，又是什么？难道与隐宗令有关？
洛云曦将手中的信纸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一个可怕的真相轮廓，越来越清晰地在她眼前浮现：
母亲云氏，当年必然与这位能使用“凝神香”、关心“东宫之事”的宫中贵人关系匪浅。她很可能无意中得知或掌握了某个惊天的宫廷秘辛，或者被这位贵人利用，卷入了隐宗的纷争。最终，为了灭口，这位贵人（或其背后的势力）以“治病”为名，骗母亲服下了慢性剧毒“蚀骨”，将她和她所知道的秘密，永远埋葬！
而如今，自己因为重生和追查，再次触碰到了这个禁忌，所以才会引来杀身之祸！李嬷嬷的失踪，分号的破坏，深夜的刺杀……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想通了这一切，洛云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冷。
她面对的，不仅仅是相府的龌龊，不仅仅是商场上的对手，甚至不仅仅是皇子间的夺嫡之争，而是一个隐藏在宫闱深处、牵扯着隐宗势力、沾满了鲜血和阴谋的巨大秘密！
这个秘密一旦揭开，足以让整个天启王朝天翻地覆！
“小姐，您……您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翠儿和小莲看着洛云曦煞白的脸色和冰冷的眼神，都吓得不敢说话。
洛云曦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决绝。
“没事。”她将那些信笺和带有“凝神香”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收好，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回去。”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才算真正踏上了复仇与揭秘的核心战场。前方的路，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百倍。
但她不会退缩。
母亲的仇，必须报！真相，必须揭开！
无论对手是高高在上的宫妃贵人，还是神秘莫测的隐宗势力，她都要将他们一一揪出来，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皇城深处悄然酝酿，而她，将是那个搅动风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