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在枯藤上爬了一圈，发出“噼啪”一声脆响，唐芯差点把手里的柴扔了，但她没动，反而把那截干枝轻轻搭进火堆边沿。
白露盯着锅底，水已经开始冒小泡，一圈一圈往上顶。她抬头看龙弋：“快开了。”
龙弋嗯了一声，正蹲在水坑边上往手掌抹沙子。他刚才用海水冲了伤口，又挤出几滴黑血，现在掌心火辣辣地疼，可脸上一点没露出来。
他甩了甩手，站起身，“水开就煮十分钟。”
裴千雅缩在火边，抱着膝盖点头，声音有点抖：“我记着呢，十分钟……就像煮方便面。”
蒋雨萌扑哧笑了下，又赶紧捂嘴：“比方便面香多了，你看那泡泡，一串一串的，像糖葫芦冒烟。”
姚丽莎坐在另一边，腿伸直了晒火，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你都多久没吃糖葫芦了？这破水能有味儿就不错了。”
“有味儿就不是好事儿。”龙弋接过话，目光扫过溪水方向，“要是喝下去肚子疼，你们就知道啥叫‘要命的味儿’了。”
唐芯咧嘴一笑：“头儿，你这张嘴，比火还烫人。”
龙弋没理她，只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伤手。虎口裂得最狠，皮翻着边，沾了灰和血混成的泥块。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指蜷起来，藏进袖口。
白露看见了，但没问。她只是默默把一块扁石往火堆前推了推，示意大家再靠近些。
“今晚轮守。”龙弋说，“两人一组，两小时换班。我第一班。”
“我不困！”唐芯立刻举手，“我跟你一起！”
“你刚守完钻木那会儿。”龙弋瞥她一眼，“现在去睡，明早还得找吃的。”
“那你呢？”她不服气，“你手都烂成这样了，还能盯一宿？”
龙弋把手背到身后：“我能。”
姚丽莎哼了声：“装什么硬汉，又没人逼你扛到底。”
龙弋转头看她：“我不是在表演，是在干活。你要不想听命令，现在就可以划根火柴自己烧饭吃。”
姚丽莎噎住，脸涨红了一下，最后扭过头嘟囔：“……谁稀罕听你指挥。”
可她没再说话，反而把之前铺在地上的外套重新展开，往裴千雅那边挪了半寸。
裴千雅愣了下：“你干嘛？”
“挡风。”姚丽莎说得理直气壮，“你坐这儿老哆嗦，火都要被你吓灭了。”
裴千雅张了张嘴，最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火堆烧得旺了些，照得人脸发亮。片刻后，白露忽然开口：“我们能活下去。”
龙弋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躲视线，反而点了点头：“有你在，有火在，我们就不是等死。”
龙弋收回目光，嘴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水开了。
锅里咕嘟咕嘟翻起白泡，热气直往上冲。龙弋拿两片宽叶垫手，把贝壳锅端下来，倒进几个洗净的椰壳杯里。
“每人一口，润喉就行。明天找树胶做密封容器，存水备用。”
唐芯捧着椰壳吹气：“哎，你说咱们以后会不会天天喝这玩意儿？我都想奶茶了。”
“想也别做梦。”龙弋坐下，靠着一块礁石，“活着的时候，少惦记那些虚的。”
“那你退役前，最想吃什么？”蒋雨萌好奇地问。
龙弋沉默两秒：“压缩饼干配盐水蛋。”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起来。
连姚丽莎都忍不住：“这也叫‘最想吃’？你是不是脑子被军营格式化了？”
“那时候能吃上这个，就是过年。”龙弋淡淡道，“有一次任务失败，饿了五天，最后靠半包发霉的饼干撑回来。从那以后，我觉得只要是干的、能嚼的，都是美味。”
笑声停了。
裴千雅低头看着手里那口热水，眼眶有点发红。
白露轻声说：“以后……我们给你做好吃的。”
龙弋看了她一眼，没接话，但握着椰壳的手松了些。
夜更深了。
风小了，火堆稳定燃烧，映得沙滩一片暖黄。唐芯坚持要守第二班，龙弋没拦她，只教她怎么添柴、怎么看火势变化。
“火怕潮，也怕闷。”他说，“太密了会熄，太散了留不住热。跟人一样，得透气，也得抱团。”
唐芯眨眨眼：“你这哪是讲火，分明在上课。”
“生存课。”龙弋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每节课都管命。”
他走到火堆边，确认锅已清空，石灶稳固，又检查了周围可燃物是否清理干净。
然后他停下，望着远处林线。
树影黑压压一片，在火光尽头晃动。他知道里面藏着食物、水源，也可能藏着危险。但他更知道，明天必须进去。
“明早咱们出发。”他对白露说，“带滤水布、绳索、贝壳锅。多穿一层，林子里湿气重。”
白露记下：“需要武器吗？”
“我在做。”龙弋看了眼插在沙地上的军刀，“先做个木矛，防野猪。”
“我能帮你！”唐芯立刻跳起来。
“你负责盯火。”龙弋指了指营地中心，“我们走远，火不能灭。它是信号，也是家。”
“家？”蒋雨萌小声重复。
龙弋点点头：“只要有火，就有人。有人，就有希望。”
他这话落下，没人说话。
但每个人的姿势都变了——不再蜷缩，不再东张西望，而是慢慢围拢，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住。
龙弋最后看了一遍火堆，确认燃料足够撑到天亮，才在离火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他把伤手摊开，借着火光看了看。
裂口还在渗血，边缘发白，显然是泡过太久海水。他皱了下眉，从衣角撕下一小条布，缠了几圈。
白露远远看着，忽然起身走来，递上一小片干海藻：“敷一下，能止血。”
龙弋抬眼。
“蒋雨萌捡的。”她说，“她说这东西黏糊糊的，但晒干后特别韧，说不定有用。”
龙弋接过，贴在伤口上，点头：“嗯，有点门道。”
白露没走，站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你不用一直撑着。”
龙弋盯着火：“我不撑，谁撑？”
“我们可以分担。”
“现在还不行。”他摇头，“你们连火都不敢靠近的时候，我就得烧得最旺。”
白露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他肩膀，转身走回火堆旁。
龙弋坐着没动。
火光照在他脸上，一明一暗。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横过沙滩，一直延伸到潮线边缘。
远处，林子里传来一声鸟叫，短促而清亮。
龙弋缓缓闭上眼，又睁开。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