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商会顶层,苏浅浅的私人书房内,气氛凝滞如冰。
她端坐在紫檀木雕花书案后,面前摊开的并非账本,而是一份刚刚由暗卫呈上的密报。纤长如玉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烛光映照下,她向来温婉含笑的俏脸此刻罩着一层寒霜,美眸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怒火与一种被背叛的刺痛。
密报上的字句清晰刺眼:“……戌时三刻,目标进入月薇宫,停留逾一个时辰……宫内烛火幽暗,琴音断续……亥时末方离……”
月薇宫!李月薇!
那个眼高于顶、仗着出身皇室就目中无人的公主!她竟然……她竟然也敢将手伸向陈尘?而且是在深夜,在她的寝宫,弹奏着不知廉耻的曲子!
苏浅浅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陈尘与李月薇在朦胧烛光下、靡丽寝殿中可能发生的种种画面。那日书房研墨,他握着自己的手批阅账本时带来的悸动与隐约的希望,此刻仿佛成了一个笑话。他对自己那般亲近,转头却又去了公主的香闺!
“好一个李月薇……好一个公主殿下!”苏浅浅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彻骨。商海沉浮磨砺出的决断与狠厉,在这一刻压过了小女儿家的醋意。她苏浅浅看中的人,岂容他人染指?尤其是这个一直与她、与永夜商会明争暗斗的公主!
“来人!”她沉声喝道。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单膝跪地:“小姐。”
苏浅浅眼神锐利如刀,快速下达指令:“传我命令,即刻起,商会名下所有钱庄,暂停对以‘安远侯’、‘吏部张侍郎’为首的七家府邸的任何借贷与资金周转,已放款项,限三日内追回!通知与我们交好的几家皇商,断绝与内务府采办中属于公主派系官员的一切往来,尤其是丝绸、香料、珠宝三项!还有,放出风声,就说……公主殿下近日身体不适,需静养,不宜过多操劳外务。”
这几家府邸和官员,皆是李月薇在朝中经营多年的核心党羽与财路来源。苏浅浅这一手,堪称釜底抽薪,直接打击李月薇的势力根基与经济命脉。她要让李月薇知道,招惹她苏浅浅看重的人,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是!”黑影领命,瞬间消失。
苏浅浅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冰冷而坚定。陈尘,她志在必得。任何阻碍,都将被她用商会的力量,毫不留情地碾碎。
月薇宫,寝殿。
李月薇的心情同样糟糕透顶。
她摔碎了手边一只价值连城的琉璃盏,碎片与酒液四溅,宫人们跪伏在地,噤若寒蝉。她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永夜商会……苏浅浅!那个低贱的商贾之女!”她凤目圆睁,美艳的脸上布满戾气。方才心腹来报,陈尘前夜离开她这里之后,竟是去了苏浅浅的别院书房!两人深夜共处一室,还……还执手批阅账本?!
一想到那个画面,李月薇就觉得无比刺眼。她放下身段,甚至不惜动用“琴音争宠”这等手段,却换来陈尘的冷语敲打。而那个苏浅浅,不过是靠着几个臭钱,装出一副温婉解语花的模样,就敢觊觎她李月薇先看中的人?
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让她怒火中烧的是,刚刚接连收到噩耗。安远侯府派人紧急求见,称永夜商会突然断了对侯府的所有资金支持,几个正在运作的营生瞬间陷入困境。吏部张侍郎也传来消息,内务府的几项重要采办被莫名叫停,负责的官员皆是与她亲近之人……
这分明是苏浅浅在向她宣战!用那身铜臭之气,来打压她堂堂公主的威严!
“好!很好!”李月薇气极反笑,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你以为靠着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本宫就让你知道,在这皇城之内,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她猛地转身,对跪在地上的内侍总管厉声道:“传本宫手谕,调一队禁军,以‘稽查走私、维护坊市秩序’之名,给本宫将永夜商会在东市、西市最大的三家珠宝行、两家绸缎庄围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再让皇城司的人‘好好关照’一下他们在码头和官道上的货栈,但凡有一点不合规制,立刻查封!”
用禁军围堵商会产业,这是赤裸裸的以权压人!虽然粗暴,但在皇权至上的背景下,对于商会的打击却是立竿见影的。货物无法进出,店铺无法营业,造成的损失和声誉影响难以估量。
“是!公主殿下!”内侍总管连忙领命,连滚爬爬地出去传令。
李月薇看着满地狼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付苏浅浅这种女人,光是打压她的产业还不够。她必须让陈尘看清楚,谁才是能给他带来最大助力的那个人。苏浅浅能给的不过是钱财,而她李月薇,能给的是整个皇朝的权力与资源!
接下来的几日,皇城之内,暗流汹涌,风波骤起。
原本繁华的东市、西市,数家挂着“永夜”旗号的奢华店铺门前,赫然出现了一队队披甲执锐的禁军兵士。他们虽未直接冲入店内打砸,但那肃杀的气氛、严密的封锁,足以让所有顾客望而却步。店铺管事出面交涉,得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奉命行事”。
与此同时,永夜商会通往各地的货栈、码头,也频频遭到皇城司的“光顾”,各种吹毛求疵的检查接踵而至,运货的车队被无故扣留,通关文书被反复刁难……商会的物流几乎陷入半瘫痪状态。
而朝堂之上,亦是暗箭齐发。几位与永夜商会关系密切的官员接连遭到弹劾,罪名从“收受商会贿赂”到“纵容亲属与民争利”,不一而足。虽未立刻定罪,但也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为商会说话。
反过来,以安远侯为首的一批公主派系官员,日子也同样不好过。家族生意资金链断裂,陷入困境;原本唾手可得的利益被皇商联盟截胡;甚至家族子弟在军中、衙门的升迁也受到了无形的阻力……整个派系可谓伤筋动骨。
这场因陈尘而起的、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迅速从暗处的较劲,演变成了明面上动用各自掌握的巨大能量的激烈火并。商会庞大的财富网络与公主掌握的皇室权柄猛烈碰撞,波及范围之广,影响之深,让整个皇城的权贵阶层都为之侧目,暗自心惊。
陈尘的别院内。
他听着暗卫汇报着近日皇城内发生的这一切,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
“苏小姐动用了商会三成的流动资金进行反制,稳住了核心产业,但外围损失不小。”
“公主殿下动用了其所能调动的近半禁军力量,以及皇城司的部分关系网。”
“双方目前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暗卫禀报完毕,垂首肃立。
陈尘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再次浮现。
醋海生波,殃及池鱼。
不过,这池鱼之殃,对他而言,却未必是坏事。
苏浅浅为了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必然会更加不遗余力地调动商会资源,这等于将永夜商会的底牌和能力更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
李月薇为了压倒苏浅浅,也会更加依赖他,并且为了争取他的支持,不得不拿出更多关于皇室、关于太子、关于龙脉秘境的核心机密。
这两个女人斗得越凶,他能攫取的利益和情报就越多。
“继续盯着。”他淡淡吩咐,“若有任何一方有寻求外援,或者……向我求助的迹象,立刻报我。”
“是!”
暗卫离去后,陈尘走到院中,负手望天。夜空之中,月朗星稀,却仿佛映照着皇城内那无形的硝烟与两个绝色女子不甘的怒火。
他不需要偏帮任何一方。他只需要维持这微妙的平衡,让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暴,最终成为滋养他混沌之道的养料。
风暴眼中,最为平静。而他,便是那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