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一阵破锣嗓子似的狂笑声，突兀地在血腥味弥漫的林子里炸开。
陈皮阿四笑得前仰后合，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此刻扭曲到了极点，哪还有半点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浑浊的眼白翻动着，透着一股子让人胆寒的癫狂。
“说得好！小三爷果然聪明！”陈皮阿四一边笑，一边大力拍着手，甚至还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一具残尸，“没错！这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他猛地停住笑声，歪着脑袋，“看”向吴邪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出里面残缺不全的几颗黄牙。
“你们这群废物，能给我陈皮阿四的长生路铺砖添瓦，那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应该笑啊！”
霍山气得浑身发抖，握着刀的手指节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老畜生！我杀了你！”
他刚要冲出去，却被旁边的解雨臣一把拉住。
“别动！看他手里！”解雨臣声音低沉。
只见陈皮阿四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截白森森的骨头，看着像是某种大型猛兽的指骨，上面钻了几个孔，打磨得十分光滑。
陈皮阿四把它凑到嘴边，腮帮子一鼓。
并没有什么尖锐的声音传出来。
只有一股极其沉闷的震动感，像是有人拿着把小锤子，在你脑仁上轻轻敲了一下。
“嗡——”
那种感觉让人恶心想吐。
紧接着，周围那些原本还在试探、盘旋的蛇蜈蚣，像是被这无声的哨音集体打了兴奋剂。
“嘶！嘶嘶！”
原本只是凶狠的嘶鸣，瞬间变成了尖锐刺耳的嚎叫。
那一双双原本惨白的复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变红，像是两盏亮起的小灯笼，在这昏暗的丛林里显得格外渗人。
地面开始剧烈震颤，那是成百上千条节足疯狂刨动泥土的声音。
树冠哗啦啦作响，无数条黑影从树梢上垂下来，如同黑色的瀑布。
它们不再顾忌受伤，不再害怕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甚至不再互相避让。就像是一群饿了整整一冬的野狼，闻到了最新鲜的血肉味，发了疯似的朝着中间那群“两脚羊”扑了过来。
数量太多了。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黑色的鳞片像是潮水一样，要将这片小小的空地彻底淹没。
“妈的！这老东西这是要玩绝户计啊！”王胖子大骂一声，一脚踹飞一条扑上来的怪物，“天真！顶不住了！这也太多了！”
潘子也是一脸决绝，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伙计，自己挡在最前面，手里的军刀已经卷了刃。
“保护小三爷！就算是死，也要咬下这帮畜生一块肉来！”
绝望的气氛，像是毒气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这种规模的兽潮，别说他们这群残兵败将，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正规军来了，哪怕带着火焰喷射器，估计也得交代在这儿。
这就是必死之局。
陈皮阿四得意地听着周围那些绝望的喊叫声，脸上满是那种掌控生死的快意。
“叫吧，叫得再大声点，正好给老头子我助助兴……”
就在这时。
一直站在吴邪身后，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幕闹剧的林渊，终于动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刚好越过了挡在前面的张起灵。
张起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原本挥刀的手一顿，默默地侧身，退到了林渊身后半步的位置。那是绝对服从和让位的姿态。
林渊抬起头，看着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冠，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张牙舞爪扑过来的恶心虫子。
他的眼神很平淡。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连一点点厌恶都没有。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盘做得并不怎么精致的菜。
或者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苍蝇。
“太吵了。”林渊淡淡地说了一句。
声音不大，也没有陈皮阿四那种撕心裂肺的吼叫。
但这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是有一种魔力，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就连那些狂暴嘶吼的怪物，动作都莫名地停滞了一瞬。
陈皮阿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那种源自动物本能的危机感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装神弄鬼！给我撕了……”
他那句“撕了他”还没喊出口。
林渊动了。
他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动作，也没有像武侠小说里那样爆发出什么气劲。
他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仰起头，然后——
缓缓地张开了嘴。
就像是平常打哈欠一样自然。
但下一秒。
这片天地的规则，变了。
“轰——”
并没有真正的声音响起，但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都仿佛听到了某种巨大闸门被打开的轰鸣声。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凭空诞生。
这吸力不是针对风，不是针对树叶，甚至不是针对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活人。
它只针对那些怪物。
“嘶？嘶嘶——！！！”
冲在最前面的几条巨型蛇蜈蚣，原本正张着血盆大口准备撕咬。突然，它们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发出了极其惊恐的惨叫。
它们那庞大的身躯，竟然不受控制地双脚离地，悬浮了起来！
无论它们怎么疯狂地舞动那成百上千条腿，怎么把爪子死死扣进泥土里，甚至抱住大树，都无济于事。
那股吸力霸道得不讲道理。
紧接着，更加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半空中，那几条怪物的身体开始扭曲。
那种扭曲不是骨折或者拉伸，而是……分解。
从头部的肉瘤开始，坚硬的黑色鳞片像是被高温炙烤的蜡油一样融化，紧接着是下面的血肉、骨骼、内脏。
它们并没有变成血水滴落下来。
而是直接化作了光。
黑红色的、暗绿色的、浑浊灰败的光点。
那些光点汇聚成一条条细长的能量流，五颜六色，斑驳陆离，就像是一场并不怎么绚丽的烟花秀。
“嘶——嗷——”
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戛然而止。
越来越多的怪物被这股恐怖的吸力捕获。
这一刻，不管是藏在地底下的，还是挂在树上的，哪怕是躲在陈皮阿四身后的那几条“护卫”，全部都没能逃脱。
它们像是被磁铁吸住的铁屑，不管怎么挣扎嘶吼，最终都只能不由自主地飞向同一个方向——林渊的嘴。
无数道斑驳的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万鸟归巢。
而那个终点，就是那个看上去身形并不算高大的年轻人。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嘴巴微微张着，也没见怎么用力吸气。
那些对于常人来说足以致命的毒素、坚不可摧的鳞甲、恶心粘稠的体液，在靠近他嘴边三寸的地方，全部被那股无形的规则力量强行粉碎、提纯、还原成了最原始的能量粒子。
然后，一口吞下。
这一幕，太过震撼，也太过超越常识。
王胖子手里的枪早就掉在地上了，他大张着嘴，下巴都快脱臼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半天憋不出一句整话。
霍秀秀和解雨臣也是一脸呆滞，完全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这哪里是什么打斗？
这分明就是单方面的……进食。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大概也就十秒钟？或者更短？
刚才还铺天盖地、让所有人都觉得必死无疑的兽潮，此时此刻，连根毛都没剩下。
整片林子空荡荡的。
地上只剩下那些怪物挣扎时留下的抓痕，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连带着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都被林渊这一口吸了个干干净净，反而透出一股诡异的清新。
林渊缓缓闭上了嘴。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像是一个刚刚在路边摊吃了一碗并不怎么正宗的杂碎面的食客。
他咂了咂嘴，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基因结构太乱了。”
“能量也驳杂不纯。”
林渊摇了摇头，给出了这顿“加餐”的最终评价。
“劣等食材，口感太差。”
说完，他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
那眼神，依旧平淡。
但此刻落在众人眼里，却比刚才那些吃人的怪物还要恐怖一万倍。
那是神明俯瞰蝼蚁的眼神。
也是捕食者打量猎物的眼神。
“咣当。”
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是陈皮阿四。
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要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老瞎子，此时此刻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手里的那个骨哨早就掉在一边，沾满了泥土。
他那张老脸上的狂笑还没完全褪去，僵硬地挂在嘴角，配合着那双空洞翻白的瞎眼和剧烈颤抖的下巴，显得滑稽又可悲。
他虽然看不见，但不代表他听不见。
那种恐怖到极致的能量波动，哪怕是个瞎子，也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那些他引以为傲、足以吞噬一支军队的怪物群，就在几个呼吸之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