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奈儿手袋细腻的小羊皮表面，被刘晓璐不自觉收紧的指尖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白痕。她甚至能感觉到真皮纤维在无声抗议，就像她此刻紧绷的神经。录音笔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那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即将引爆的炸弹。手机在袋中固执地震动，屏幕上跳跃的陈子序三个字像枚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窝发酸。这个时间点，他打来电话做什么？提醒她注意安全？还是质问她为何再次涉险？刘晓璐深吸一口气，带着梧桐叶清香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焦虑。她狠下心按灭屏幕，转身扎进A大熙攘的梧桐道。
刚才在咖啡馆隔间，那几句偷听到的对话仍在耳膜间震荡——那个戴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物理系助教张远，用英语讨论着学术前沿，转成法语点评科研环境，最后用带着优越感的中文总结自由价值，尾音里藏着的美元符号几乎要跳出来叮当作响。他以为周围没人懂那几门冷门语言，却不知她大学辅修过国际关系，对这种夹杂着利益交换的虚伪腔调格外敏感。
学姐，要了解留学咨询吗？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打断思绪。穿格子衫的男生突然从海报栏后闪出，怀里抱着的宣传册哗啦啦散了一地，像受惊的白鸽。刘晓璐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散落的纸张，当瞥见最底下那张印着展翅鹰徽的北美精英计划时，心脏骤然缩紧，瞳孔骤缩——与廖汉生团队突袭那个境外据点时缴获的宣传材料，从版式到措辞，甚至那枚鹰徽的线条角度，都如出一辙！
她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帮忙捡拾，发梢垂落遮住眼底的锐利。指尖看似随意地划过男生手腕内侧，那里有道极淡的针孔疤痕，青紫色的瘀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条蛰伏的小蛇。是药物注射留下的痕迹，还是某种仪式性的标记？我弟弟明年高考，刘晓璐仰起脸，唇角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笑容像颗刚剥开的橘子，甜得自然又无害，成绩挺好的，尤其物理拔尖。听说你们基金会给物理竞赛获奖者提供全额奖学金？
男生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喉结在白皙脖颈上急促滑动，像被无形的手扼住：我们只对...特定研究方向感兴趣。他的手指不自觉蜷缩，紧攥着宣传册边缘，指节泛白。
暮色如墨汁般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时，刘晓璐正坐在研究生宿舍吱呀作响的电竞椅上。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脸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像条焦躁的银蛇。肖禹楠设计的这款加密聊天软件正在运行第六次解密尝试，进度条缓慢得令人心焦。对面那个染着粉发的女生——计算机系大三学生林薇，正用美工刀利落地划开能量饮料罐，铝皮被划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张助教上周带我们几个有潜力的去参加酒会，林薇把拉环捏得变了形，指节泛白，那些老外看我们的眼神...啧啧，就像在超市挑排骨，掂量着哪块骨头里的骨髓最有营养。她灌下一大口饮料，打了个带着气泡的嗝，眼底却浮着化不开的恐惧。
窗外突然传来电动车急刹的尖啸，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把钝刀割过神经。刘晓璐条件反射地合上电脑，屏幕反光瞬间熄灭。粉发女生林薇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钻进床底，只露出一截粉色发梢瑟瑟发抖。刘晓璐摸到枕头下冰凉的防狼喷雾，指腹摩挲着熟悉的防滑纹路。她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一角，瞳孔猛地一缩——楼下浓得化不开的树荫里，停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商务车，引擎盖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光。正是上周跟踪她到报社，最后被陈子序开车甩脱的那辆！
把这个发出去。刘晓璐从消防通道撤离时，将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存储卡塞进宿管王阿姨的保温杯夹层。老阿姨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接过寻常物件，顺手把印着老干部活动中心字样的搪瓷杯塞进打饭的铝制提篮，转身走向飘着饭菜香的教职工食堂。这个在A大工作了三十年的女人，脸上沟壑纵横，却藏着比谁都精明的眼睛和比谁都热的心肠。十年前，就是她在值班室的储物柜深处，帮被校霸撕碎日记本的刘晓璐，藏过那些青涩的秘密和破碎的尊严。
当郝剑通过加密频道收到那段酒会视频时，他正在临时据点调试通讯设备。屏幕上刚跳出林薇偷拍的画面——张远正将一杯香槟递给某外籍人士，两人手指在杯壁短暂触碰，交换着隐晦的眼神——设备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画面瞬间扭曲成纷扬的雪花，廖汉生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混着电流声炸响：撤出来！立刻！刘晓璐你暴露了！
她此刻正贴着物理系实验楼冰冷的排水管往下滑，粗糙的管壁磨得手心发烫。高跟鞋的细跟在第四层平台突然断裂，身体猛地一坠，刘晓璐惊呼一声，死死抱住管道，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的真丝衬衫。三楼实验室的灯光骤然亮起，张远的侧脸在玻璃窗上投下狰狞的影子，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物件，银灰色外壳在灯光下反射出冷森森的光——那是把改装过的高压电击枪，枪头闪烁着危险的幽蓝。
记者小姐，游戏该结束了。蓝牙耳机里传来陌生的男声，带着刻意伪装的英伦腔，像劣质译制片里的反派，你的好奇心，真是让你送命的好东西。
刘晓璐毫不犹豫地扯断耳机线，将那截塑料扔进墙角的垃圾桶。指尖突然触到口袋里一个硬物，她想起今早出门时，陈子序趁她不备塞进来的那枚信号器。当时他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只说了句关键时刻用。她用力咬开外壳，一股金属的腥气混着淡淡的薄荷味在舌尖弥漫开来——那是启动信号。几乎同时，实验楼的消防警报骤然响起，尖锐的鸣笛声刺破夜空。她看见穿着保洁服的从安全通道冲出，宽大的工作服下，手里拖着个昏迷的外籍男人，正是视频里和张远碰杯的那个！
抓活的！廖汉生的吼声从对讲机炸出时，刘晓璐正被张远死死按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后脑勺撞击墙面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挣扎着摸到对方西装内袋里硬邦邦的物体——像是个加密U盘。绝望中，她用尽全力咬向他持刀的手腕！刀锋擦着锁骨划过，带起一串温热的血珠，滴在胸前的记者证上，照片里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左脸颊的梨涡正被鲜血慢慢洇红。
郝剑撞开防火门的瞬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惊心动魄的景象：浑身是伤的女记者像只绝境中的母豹，用不知从哪捡来的碎镜片抵住张远咽喉，而她身后通风管道的栅格网后，肖禹楠操控的微型机器人正闪烁着急促的红光——那是发现重要物证的信号。这个身高一米九的熊系壮汉突然想起陈子序临走前的叮嘱，脚步猛地顿住，放缓动作举起双手，声音尽量温和：我们是来帮你的，刘记者。
刘晓璐的镜片没有丝毫松动，抵得更紧了，张远的脖颈已出现一道血痕。她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帮我？把魏副局长和张远的通话记录调出来，我就信你们。她清楚地记得，上次突袭行动后，所有线索都在魏副局长那里莫名中断。
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像把银色的利剑，照亮走廊地面上散落的文件。最上面那张写着启明星计划的A4纸被鲜血浸染，暗红的血迹在重点策反目标栏里晕开，刘晓璐的名字被红笔重重圈了三个圈，像三道索命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