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夏美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妹,快点啦,要迟到了。”夏天已经背好了书包。
“你帮我请假好了,就说我病得快要死掉了……”她叼着牙刷,闭着眼睛。
“你在乱讲什么哦,不许这样讲。”夏天说道,“我下楼等你,你快点哦,我记得你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吧?你要是迟到,数学老师不得削你。”
“对哦,第一节是老魔头的课!靠北了!”夏美一下惊醒,又立即烦躁起来。
夏宇将早餐摆好,看见夏天下来,便说道:“吃了再去。”
“老哥,今天吃牛排哇!你的脸好了耶!”夏天很是开心,立即坐下拿起了叉子。
“嗯,但我一直在想,那个理发店老板……究竟是什么人。”夏宇也坐了下来。
“哪个理发店老板?”他问道。
“就是你之前去的那一家。”夏宇说道。
“唔……不知道呀,应该就是个普通的理发师吧。”夏天嚼着牛排,感到非常满足。
“你白痴哦?普通的理发师能让你弹个乐谱就把体内的鬼龙跑出来?”夏宇插着双手,“而且,我去找过他了。”
“唔唔?!老哥你去找过老板了?不会是老板把你变成魔化异能行者的吧?!”夏天嘴里还嚼着一大块牛肉,差点没噎死。
“滚开啊白痴!喷我脸上了!”夏宇抓狂地弹起来,立即抽出纸巾使劲擦脸。
“不好意思老哥……”他咧了咧嘴偷笑。
“他说我天生就有很强的异能天赋。”夏宇丢掉了纸巾,“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但他让我先别急,会有人找我的。”
“然后呢?”夏天连忙吞下那口牛肉问道。
“然后我就被G教授找上了,他给了我一枚魔戒,这枚魔戒打开了我的封印,我拥有了异能。”
“严格来说,我恢复了异能。”
“老板还给了我一本心法,让我有异能的时候就可以修炼了。”
“当我的异能恢复后,就开始修炼那本心法。”
“然后我发现……它竟然可以将我吸取的能量,转变成我自己的能量。”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表露得那么明显,幻眼在监视我,我得让它相信,我被魔控制了。”
“所以,后面我就在演戏,包括让它进入我的身体。”
“我早就打算将它吸收,转化为自己的能量。”
“只是我没有想到,它的能量很强,而且执念很深,如果不是你和老爸,我可能也回不来了。”
夏宇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老哥……你的委屈和难过……”
“说这些干什么?”夏宇有些不自然。
一种被看穿、被触及心底最柔软部分的窘迫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和否认。
“老哥。”夏天放下叉子,拉住了他的手,“我和妹妹,还有老妈、老爸、阿公,我们所有人,都一直一直为你感到骄傲,真的。”
“骄傲?”夏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夏天的掌心很暖,甚至有些烫,那股温暖仿佛带着电流,瞬间穿透了他的皮肤,直抵那颗因为常年自我封闭而有些冰冷的心脏。
他……有什么值得他们骄傲的?
一个曾经被认定的“麻瓜”?
一个差点走入歧途的魔化异能行者?
一个总是斤斤计较、把赚钱挂在嘴边的“势利鬼”?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内心反驳,但夏天那无比诚恳、没有丝毫杂质的目光,却让他这些自我贬低的念头卡在了喉咙里。
夏天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震荡,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继续用他那带着点笨拙,却无比真挚的语气说道:“你的光芒太强,所以才让大家都不自觉地信任你、依赖你,觉得把任何事情交给你,你都能处理得很好。”
光芒?
他吗?
夏宇怔住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生活在夏天和夏美光芒阴影下的那个人。
夏天拥有终极铁克人的潜力,是全家乃至整个铁时空的希望。
夏美虽然任性,却也古灵精怪,是家里的开心果。
而他呢?
他算什么?
但夏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属于他自己的视角。
“老妈把家务和监督我们的任务都交给你,因为她最信任你,知道只有你才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夏天的话语,让夏宇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雄哥将家务交给他时那理所当然却又带着依赖的眼神,以及她疲惫回家后,看到整洁房间和热饭菜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欣慰和放松。
“阿公有不懂的字和问题,第一个找的就是你,不是因为他懒得查字典,而是他觉得你的解释最清楚、最靠谱。”
阿公……
夏宇想起他拿着报纸或者一本旧书,凑过来问自己某个生僻字或者奇怪问题时的样子,那眼神里不是茫然,而是一种对“知识”和“可靠答案”的寻求。
那不是把他当工具,那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交流、可以信赖的“大人”。
“老爸在老屁股跟别人喝酒吹牛的时候,三句话不离你,总是‘我大儿子夏宇如何如何厉害’、‘功课一级棒’、‘又会理财’、‘比他老爸我强多了’,他是真的以你为荣。”
那个不靠谱的老爸……
夏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几乎能想象出叶思仁在酒吧里,带着几分醉意,眉飞色舞地向酒客们吹嘘自己儿子的模样。
那些他以为的“忽视”和“不关心”,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笨拙的、不善于表达的骄傲?
“别看妹妹总是和你拌嘴,好像总跟你过不去似的,但她要是真的在外面听到谁说一句你不好,她能第一个冲上去跟人急眼!她房间里那个存钱罐,底下还压着一张你初中时得了奥数奖状的照片呢,她真的……很关心你的。”
夏美那个死丫头……
夏宇感觉鼻腔里的酸意更重了。
他想起了无数次夏美跟他为了几块钱斗智斗勇,想起了她闯祸后可怜巴巴来找自己帮忙解决,也想起了偶尔,在他熬夜看书或者算账时,她会别别扭扭地给他端来一杯水,或者丢下一句“势利鬼,别熬太晚猝死了,我的零花钱就没着落了”。
那些看似嫌弃的话语背后,原来都藏着笨拙的关心吗?
那张被珍藏的奖状照片……更是他从未想过的。
“还有我,老哥,你是我的大哥,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好,脑子笨,老是给你惹麻烦,让你替我操心,帮我收拾烂摊子……”
“但是你知道吗,每一次你站出来,用你的聪明才智,冷静地帮我分析问题,替我解决那些我自己根本搞不定的麻烦的时候……”
夏天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仰慕:
“真的帅爆了!简直像是在发光一样!”
“我真的超级超级崇拜你的耶!”
他几乎是喊了出来,脸色都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
“你是我的偶像,我最想成为的人,就是你!”
夏天的目光无比诚恳,语气越来越激动。
偶像?
最想成为的人?
这几个字,彻底击碎了夏宇心中那堵用委屈、不甘和自我怀疑筑起的高墙。
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夏天那双清澈见底、充满了真挚情感的眼睛。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那强忍了许久的、混合着诧异、感动、酸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的泪水,就会彻底决堤。
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一种他从未如此清晰感受过的、名为“被需要”、“被认可”、“被深爱”的暖流,汹涌地冲刷着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原来……原来他所以为的“忽视”,在家人眼中,竟然是“信任”和“依赖”?
原来他所以为的“理所当然”,背后藏着这么多他未曾留意过的深情?
原来他拼命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获得认可,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弟弟心中那座想要攀登的高峰,那个熠熠生辉的榜样?
这太突然了,太……超出他的预期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孤独地行走,在黑暗中摸索,却从未想过,家人一直都在他身边,用他们的方式,为他点亮着灯火,注视着他,并以他为荣。
夏宇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鼻腔里的酸意一阵强过一阵,眼前开始模糊。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关,用力地眨着眼睛,试图将那不争气的液体逼回去。
他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裤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大早的干嘛啊……”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鼻音,他依旧低着头,不敢抬起,只能用这种近乎嘟囔的方式,来掩饰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抽什么风哦,这么煽情……”
他的话语像是在抱怨,但那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真正的不耐烦,反而更像是一种无所适从的羞涩,一种被巨大温暖包围后,不知该如何回应的笨拙。
夏天看着老哥微微发红的耳根和那强忍感动的侧脸,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老哥那么聪明,他一定都懂了。
他只是依旧紧紧地握着夏宇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着那份无声的支持和永远不变的兄弟情谊。
夏宇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而温暖的感觉,渐渐驱散了他心底积存多年的寒意与孤寂。
原来,家从来都不是他需要费力证明才能获取温暖的地方,它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他习惯了付出,却忘了抬头看看周围注视着他的、充满爱意的目光。
“你俩这是在干嘛?吃个早餐有必要手拉手的吗?好奇怪啊!”夏美捂着脸,“天啊!那种荒谬的伦理剧情不会就发生在我家吧?!好刺激!好变态!啊啊啊!!”
“你神经啊!”夏宇猛地抽回了手,一脸的黑线,“赶紧吃,吃完赶紧滚。”
“势利鬼,你脸好红哦,哎呀,我很开放很包容的嘛,老母达令和老爸,还有阿公,他们也一定会理解的。”夏美继续开着玩笑。
“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夏天连忙解释。
“她就是废料看太多了,把脑子都看坏了。”夏宇冷哼。
“我看的都是救赎,你懂个屁。”她看了看雄哥开着的房门,“诶?老母达令和老爸昨晚没回来哦?”
“应该吧。”夏天说道。
“真好,他们都不用去念书。”夏美抬起头,“势利鬼。”
“干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假?”
“想都别想!”
“都是因为你啦!害我凌晨三点多才睡觉,又那么早起床!你帮我请假!我想继续睡觉!”夏美耍起了无赖。
“你不怕雄哥削你是吧?”夏宇瞪了她一眼。
“反正她今天也不会回来,昨晚肯定是在老屁股那跟老爸喝多了。”夏美说道,“好大哥,求你了,就像之前一样,帮我请假嘛,就今天。”
“不、行!”夏宇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再给你三分钟,不吃完我也收走了,然后你给我立马滚去学校。”
“哼!小气鬼!臭夏宇!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真讨厌!”她瘪嘴,用叉子戳着面前的牛排。
“好啦,妹妹,乖哈,可以去到学校再补觉嘛,回来我给你补习。”夏天摸摸她的头。
就在这时,雄哥一脸酒气、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夏宇见状,立马去扶:“雄哥,你这是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我还能……再继续喝!哈哈哈哈!”雄哥转过头,醉蒙蒙地看着夏宇,“你,是夏宇,是我的儿子,哈哈哈!”
“雄哥,快回房休息吧,老爸呢?”夏宇皱眉问道。
“老爸?你老爸啊?你老爸……嗯……我把他杀掉了……嗝……他骗我……所以我……我就把他……嗯……杀掉了……”雄哥笑了几声,又哭了起来。
“??!!”
“??!!”
“??!!”
三人被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雄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夏宇震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