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农耕经济为核心的社会，女性劳作的时长往往会超过男性。
她们在体力方面大部分属于弱势，没有男人出力多，所以要延长劳作时间来弥补这个亏空。
就像同样下地干一天活，女人回家后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处理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给孩子洗个澡之类的。
男人就往那里一瘫，非必要不动弹，除非掏粪或者整理菜园子修整房屋这类活才能动起来。
因为男人在地里属于牛马那一搭，是真当牲口在用的。
如果女人不爱惜自己的牲口，自己就要当牲口。
而女人延长的劳作时间也并非毫无意义，起码孩子们对母亲往往比对父亲更亲热，不是对父亲那种夹杂了畏惧的感情。
云澈曾经听过一个小故事，说重组家庭跟着父亲的孩子遇到委屈，不要哭着找亲妈，要找奶奶。
如果奶奶死了效果更好，更能唤醒父亲对失去母亲庇护的同理心，从而得到补偿和庇护。
陆老汉几兄弟的爹娘早就不在了，陆老四对兄弟哭娘是没用的，只会让他们想起昔日龌龊，更加反感。
但娘舅出马就很有用了……
以三叔公七叔公为代表的父系长辈不能让陆老汉和他大哥屈服。
而二舅姥爷这个母系长辈先是说服老大，又借着老大压老二这个苦主，使得下一辈的东南西北四个海加上陆鸣，谁都不能再记这个仇。
哪怕陆老太这个外甥媳妇再气，也没法子。
“你爹都气病了，等路上好走你带媳妇回去看看。”
她没有提赔偿的事，因为赔偿再多也抵不过日后自己家女娃出嫁，家里没人，受欺负的事实。
饭桌上的菜色不是很丰盛，但那些绿色却是冬日里难得的新鲜。
要搁平时，陆老太肯定吃得香，可刚说了憋气的事，她吃不下。
“舅姥爷既然开了口，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不能逆他的意思，回头我去跟几个堂兄弟和大侄儿过过手，这事就算了，为免见外赔偿也不必要，留着给四叔家买汤药吧。”
陆鸣看老娘食不下咽，心里也不舒服，来不及想媳妇怎么不给他夹菜，直接把自己马上要做的事说了，好让老娘吃饭。
“这……这怎么行，我都来寨里了，你这时候再去动手，不是明着打你二舅姥爷的脸？不行！”
陆老太纠结过后立刻拒绝。
她虽然对二舅插手袒护不满，但这又不只是二舅一个人的面子，还有他大伯呢。
“别胡闹，你大伯也在中间夹着，不看二舅姥爷面子就是不给你大伯面子，你大伯对你们兄弟几个可没得说。”
提到大伯，陆鸣心气顿时短了三分，扫了一眼安静吃饭的媳妇。
他媳妇还是大伯家出人出力张罗着去抢回来的。
没有大伯家帮忙，遭瘟的老岳丈肯定把媳妇带出去吃苦受罪，他也就没这么个好媳妇了。
大人情的当事人云澈丝毫不知自己成了陆鸣实施报复的阻碍之一，依旧慢条斯理地吃饭，心里盘算陆鸣带回来的肉怎么吃。
肯定要给家里带走些，家里三个孕妇，再加上二嫂因为营养不良有停经的征兆，得吃药和进补才能恢复，还有那群大小侄女也都在长身体。
云澈计划着吃喝，对陆家的亲戚关系不太上心。
但陆鸣频繁投来的目光太过明显，惹得另外几人也把视线聚集到他身上，直到其余人都不下筷子了，他才反应过来，抬眼看看别人的表情。
说到哪了？
二舅姥爷还是大伯来着？
他梗着脖子咽下玉米面饼，才开始跟陆家人同仇敌忾：“大伯和舅姥爷家的面子不能不给，但硬生生让咱们咽了这口气，也实在憋屈，以后他们家岂不是更过分？”
果然，其余人见他不再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总算把眼神移开，一个个接着生闷气。
哪怕二舅姥爷没几年活头，可是大伯还在，三叔公七叔公也帮着做见证了，以后他们想重新计较这事……难。
“不如这样吧，回头我们跟山神祝祷祝祷，让山神老爷不给他们赏赐，看他们喝西北风去。”
人情压得过法理，压不过鬼神。
云·山神背后的人·澈，决定孤立这家臭不要脸，让神明来警告某些人不要仗着年纪和辈分为所欲为。
陆老太和陆南海两口子脑子卡壳，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是个好主意。
于是赞许地看了一眼云澈，又期待地看向陆鸣。
山神老爷可是最先在她们家显灵的，老五又是庙祝，跟山神老爷求这个事多半能成的。
而且，这比自己动手去抗争，传出忤逆长辈的名声要好的多。
被寄予厚望的陆鸣毫不犹豫点头：“我媳妇说的对，咱们可以撤了寨里的状子，告山神老爷。”
一口郁气散去，饭桌上顿时热络起来。
陆老太眉开眼笑地说着家里的事，又时不时嗔怪两句云澈，过日子俭省些。
云澈当然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开玩笑，现在吃的都跟以前喂鸡养猪的水平差不多，还俭省呢？
下半晌陆老太熄了留下一晚的心思，带老二两口子收拾东西要下山，陆鸣算了算路程，背上买的炉子和煤去送。
这东西还没大批量产出，给陆老太带的是云澈出面走的后门。
这本就是山神老爷的“恩赐”，作为替山神老爷完成任务的云澈，替陆家要个优先使用也不是多过分的事，寨里没人有意见。
云澈早把煤炉子的使用方法反复讲解过，分好肉和准备好的油，目送着陆鸣一行人远去，才又回屋准备晚饭要吃的肉。
提前腌制一下比较有味道。
“老五，你们圆房没有？”
陆老太挎着儿媳妇给准备的芝麻油和豆油心里熨帖，问起了儿子的房里事。
她也是因为碰上儿子刚好回来，才决定不留宿歇息，当天下山，省得打扰这小两口过日子。
肩上背着筐的陆鸣闻言瞬间红了脸，眼睛扫过前方的二哥二嫂，这才做贼似的摇摇头，小声道：“还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