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朝议惊澜
龙腾国帝都早朝大殿，在晨光里透着肃穆威严。
李嵩端坐在龙椅上，龙袍的章纹在晨光下熠熠生辉，他目光扫过阶下列阵的百官，眼底带着几分期许，他登上皇位以来，便以“民为根本”治世，国泰民安，是他最大的心愿。
“陛下，臣有本奏。”吏部尚书周文彬率先出列，他身着绯色官袍，手持象牙笏板，脸上堆着笑意，声音洪亮的能传遍整个大殿，“近日臣遣人巡查各州府，见田间稻麦丰稔，农户仓廪充盈，连往年易歉收的西州，今年都有三成余粮。各州府上报的粮食存储量过大，纷纷要加盖数座粮仓，部下官员商户皆言‘今岁衣食足，敢望来年丰’，此乃陛下仁德所至，臣恭贺陛下，贺我龙腾民安！”
他话音刚落，户部尚书赵德昌立刻跟上，手里捧着厚厚的账册，躬身奏道：“陛下，周尚书所言句句属实。臣核查国库，现储粮已达一千万石，较三年前翻了一倍有余，国库粮仓虽扩建三次，仍有部分新粮需暂存民间粮栈；国库银两亦有九百五十万两，金器，丝绸、瓷器等物堆积如山，各州府通商往来频繁，关税收入逐月递增。依臣之见，如今我龙腾已至‘产能过剩’之境，百姓安居乐业，实乃百年难遇之盛世啊！”
“好！好啊！”李嵩听到这话，原本温和的眼神亮了起来，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里满是欣慰，“民富则国强，朕登基以来，所思所虑皆是百姓冷暖。如今粮足银丰，流民归乡，便是对朕最大的肯定。周卿、赵卿，你们督办民生有功，朕心甚慰。”
阶下百官立刻齐声附和：“陛下仁德，龙腾盛世！臣等恭贺陛下！”
一时间，大殿里满是称颂之声，周文彬和赵德昌更是满面红光，躬身谢恩，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就在这一片祥和的氛围里，站在百官之首的首辅王正端，却突然重重“哼”了一声。那声音不高，像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殿内的称颂声淡了下去。王正端须发已有些斑白，他手中的笏板重重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文彬和赵德昌，眼底满是不屑，甚至还刻意瞪了两人一眼——那眼神像刀尖般锐利，让正得意的周、赵二人瞬间收了笑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李嵩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看向王正端，语气带着几分疑惑：“王首辅，朕看你似有不悦，莫非对周卿、赵卿所言有异议？”
王正端听到问话，当即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百官列阵，径直来到大殿中央。他先是对着李嵩躬身行礼，而后直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官袍，目光扫过阶下屏息的百官，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臣以为，周尚书、赵尚书此言差矣！我龙腾非但未达‘民富国强’之境，所谓‘产能过剩’，更是混淆是非的虚妄之言！”
这话一出，大殿里瞬间鸦雀无声。周文彬脸色一沉，忍不住上前一步：“王首辅此言何意？臣所言皆是各州府上报的实情，储粮、国库账册可查，绝非虚妄！”
“账册可查？实情？”王正端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周文彬，“周尚书可知，你口中‘仓廪充盈’的西州，上个月有农户因买不起粮食，家中孩童饿死？你可知，你说‘流民减少’，可帝都郊外的破庙里，至今还住着二十余户逃荒的人家，靠挖野菜度日？”
周文彬脸色一白，下意识地辩解：“王首辅，那不过是个别案例，不能以偏概全……”
“个别案例？”王正端打断他的话，声音陡然提高，“周尚书可曾去过城郊的柴市？可曾见过那些挑着柴薪叫卖的农户？他们从凌晨挑柴进城，到日暮时分，满满一担柴也卖不出五十文钱，连半斤猪肉都买不起！这也是个别案例？”
他转头看向李嵩，躬身奏道：“陛下，臣近日偶得闲暇，曾走访帝都近郊。那日在一处村口，臣见一稚童约莫六岁，穿着打补丁的单衣，拽着他父亲的衣角问：‘爹，为什么咱们家总吃野菜粥，什么时候能吃上肉啊？’那父亲是个樵夫，手里还握着没卖完的柴，闻言只是红了眼眶，半晌才说：‘是爹卖柴的钱，不够买肉。’”
说到这里，王正端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那稚童又问：‘是柴太多了，所以卖不上价钱吗？还是肉太少了，所以太贵吗？’他父亲答不上来，只是抱着孩子默默流泪。陛下，臣当时就在一旁，听着这话，心里像被巨石坠下一样生疼！”
李嵩带着笑意的脸，此刻沉了下来，他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王首辅，你继续说？”
“是，陛下。” 王正端直起身，目光扫过阶下的百官，“这个事情的症结就是，我们根本没有‘产能过剩’，所谓‘粮多银足’，不过是需求不足与分配不均的假象！这就像那富甲一方的地主，家里粮仓堆得满溢，甚至有粮食发霉变质，便对外说‘今年收成太好了，粮食多到吃不完’。可他忘了，佃户家里连隔夜粮都没有，孩子们还在饿肚子！”
他指着周文彬和赵德昌，语气带着几分严厉：“周尚书说农户有存粮，可那存粮是农户留着过冬的种子，谁敢轻易卖掉？赵尚书说国库充盈，可那银两、丝绸，多集中在官宦、富户手中，寻常百姓能得几分？就说周尚书府中，每日三餐必有鸡鸭鱼肉，吃不完的便倒掉；可那城郊的樵夫，连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吃上一口肉！”
“这不是产能过剩，”王正端的声音掷地有声，“这是购买力与供给的脱节！是社会财富分配的严重不均！富户不需要那么多粮肉，却囤积居奇；贫民需要粮肉，却买不起、吃不起！就像那稚童的父亲，他砍的柴，是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的必需品，可柴的价钱，却低到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柴总要有人砍，可砍柴的人，却换不来温饱——这难道是‘产能过剩’的错？”
李嵩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他原本以为的盛世，竟是这样的局面——部臣只报喜不报忧，将百姓的疾苦掩盖在“粮足银丰”的假象下。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砰”的一声巨响，语气里满是怒火：“周文彬！赵德昌！你们可知罪？！朕让你们督办民生，你们却只看账册，不顾百姓死活！若不是王首辅直言，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周文彬和赵德昌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臣……臣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只是未能细查民间疾苦，臣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李嵩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阶下瑟瑟发抖的百官，“朕看，不仅是你们二人！这朝堂之上，怕是还有不少官员，只顾自身享乐，不管百姓死活，甚至勾结富户，克扣粮饷！”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陡然变得凌厉：“传朕旨意！即日起，命首辅王正端牵头，联合御史台，严查各部官员！凡有贪腐、克扣、隐瞒民情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革职查办，抄没家产！若涉及命案，立斩不赦！”
“另外，”李嵩看向户部尚书赵德昌，眼神里满是威严，“韦侯！朕命你携领六部，即刻开仓放粮！帝都及各州府，凡存粮超过千石的富户，需酌情向贫民施米施肉；若有富户抗拒不从，以‘囤积居奇、罔顾民生’论处，抄家砍头，绝不姑息！”
站在百官中的韦仲安连忙出列，躬身领命：“臣遵旨！臣定当尽心督办，绝不辜负陛下所托！”
阶下的百官早已吓得浑身颤栗，纷纷跪倒在地：“陛下圣明！臣等遵旨！”原本的称颂声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寂静，只有香炉里的檀香依旧袅袅，却透着几分凝重。
李嵩看着阶下的百官，眼神里满是失望：“朕登基时便说过，‘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们若连百姓的死活都不顾，这朝堂，留你们何用？今日之事，算是给你们提个醒——往后若再有人敢欺上瞒下，罔顾民生，休怪朕不念旧情！”
他说完，便起身拂袖：“退朝！”
海公公尖细的“退朝”声在大殿里回荡，百官们战战兢兢地起身，低着头慢慢退出殿外。周文彬和赵德昌被侍卫押着，脸色惨白如纸，连走路都有些不稳；韦仲安则拿着李嵩的旨意，快步走向户部，脸上满是凝重——开仓放粮、严查富户，这两件事哪一件都不好办，稍有不慎，便会得罪满朝权贵和地方富绅。
王正端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眼底带着几分复杂——今日直言虽揭开了民生的真相，可后续的严查与放粮，必然会触动诸多利益集团，不过陛下能心系百姓，愿意为贫民做主，哪怕多费些心力，也是值得的。
看似平常的早朝，却像一颗石子，在龙腾国的朝堂与民间，激起了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