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岫山庄回宫后,秋意愈发浓郁。御花园里的枫树渐渐染上红色,金黄的银杏叶铺了满地,处处透着宁静祥和。
这日萧令仪下学回来,抱着几卷画兴冲冲地跑进坤宁宫:母后您看,这是今日学堂里画的秋景图。
沈静姝接过画细看,见女儿笔下的秋日庭院颇有几分意趣,不由赞道:进步不小,这枫叶的着色很有层次。
是徐姑姑教的。萧令仪挨着母亲坐下,她说画秋景最难的是把握那份萧疏中的暖意。儿臣练了好几日呢。
正说着,萧景珩从御书房过来,见母女二人正在赏画,也凑过来看。
令仪的画越发有灵气了。他细细端详后道,不过这远处的山峦,若是再虚化些,层次会更分明。
父皇也懂作画?萧令仪惊喜地问。
萧景珩笑道:朕年少时也跟着画师学过几年。治国如作画,都要懂得虚实相生、轻重得宜的道理。
这话让萧令仪若有所思。沈静姝见状,柔声道:你父皇说得是。作画如做人,既要笔笔到位,也要懂得留白。
一家三口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萧怀瑾欢快的脚步声。四岁的小皇子举着个木制的小风车跑进来,小脸兴奋得通红:转了!转了!
原来是他今日在格物院,跟着韩振新做的小风车。风车做得精巧,叶片上还涂了不同的颜色,一转起来煞是好看。
是怀瑾自己做的?萧景珩弯腰将儿子抱起。
萧怀瑾用力点头,献宝似的指着风车:韩大人教怀瑾,钻孔,装叶片。
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那份自豪感溢于言表。
沈静姝接过风车细看,见做工虽然稚嫩,但每个部件都安装得恰到好处,不由惊喜:我们怀瑾真是个小巧手。
萧令仪也凑过来逗弟弟:这么厉害的风车,能不能借姐姐玩一会儿?
萧怀瑾大方地把风车递给姐姐,小大人似的嘱咐:要轻轻的。
童稚的话语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晚膳时分,萧靖初也从东宫过来。十五岁的太子如今越发沉稳,言行举止间已隐隐有储君风范。
父皇、母后。他行礼后在下首坐下,见弟弟正专心致志地摆弄风车,不由笑道:怀瑾这是又得了新玩具?
是他自己做的。萧令仪抢着说,在格物院跟着韩大人学的。
萧靖初仔细看了看风车,对萧景珩道:父皇,儿臣觉得怀瑾对格物确实有天分。要不要请韩大人专门为他编些启蒙的教材?
这个主意好。沈静姝接话,循序渐进地学,总比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摸索强。
萧景珩颔首:朕明日就与韩振说。不过...他看向幼子,怀瑾还小,要以玩乐为主,不能太过苛求。
儿臣明白。萧靖初应道,只是准备些有趣的格物玩具,让怀瑾在玩中学。
这时,萧怀瑾忽然抬起头,眨着大眼睛问:哥哥,能教怀瑾做会飞的风车吗?
会飞的风车?萧靖初被问住了。
就是...放在天上转的风车。萧怀瑾努力比划着。
萧令仪恍然大悟:怀瑾说的是风筝吧?
对!风筝!萧怀瑾眼睛一亮。
萧景珩笑道:这个容易。过几日朕休沐,带你们去放风筝。
真的?萧令仪开心地拍手,儿臣也要学做风筝!
好,都学。沈静姝温柔地看着孩子们,让尚衣局准备些材料,咱们自己动手做。
这提议让三个孩子都兴奋起来。萧靖初虽然已经稳重,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也对制作风筝表现出浓厚兴趣。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坤宁宫偏殿就成了临时的作坊。尚衣局送来了竹篾、绢帛、丝线等材料,韩振还特意让人送来几本讲风力原理的图册。
萧令仪心灵手巧,很快就掌握了扎骨架的诀窍,做了一个蝴蝶风筝。萧靖初则做了个传统的沙燕风筝,做工精细,一看就知费了心思。
最让人惊喜的是萧怀瑾。在韩振的指点下,他居然做了一个能变换颜色的风筝——在绢帛上涂了特殊的颜料,风筝在空中转动时,会因光线变化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这孩子...沈静姝看着幼子专注的小脸,对萧景珩轻声道,说不定将来真能成大器。
萧景珩揽着她的肩,目光柔和:不论他将来成就如何,朕只愿他一直保有这份赤子之心。
放风筝那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一家人来到宫后的草场,三个风筝先后升空。
萧令仪的蝴蝶风筝翩翩起舞,萧靖初的沙燕风筝稳稳定在空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萧怀瑾的变色风筝,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引得宫人们都驻足观看。
看!怀瑾的风筝会变色!萧令仪指着天空惊呼。
萧怀瑾紧紧握着线轴,小脸兴奋得发红:是光的道理!韩大人教的!
萧景珩与沈静姝并肩而立,看着在草地上奔跑的三个孩子,眼中满是欣慰。
若是时光能停在此刻,该有多好。沈静姝轻声感叹。
时光不会停留,但这样的快乐会一直有。萧景珩握住她的手,待他们长大了,还会有孙儿辈陪着我们放风筝。
沈静姝靠在他肩上,看着天空中翱翔的风筝,唇角扬起幸福的弧度。
夕阳西下时,一家人才收拾东西回宫。萧怀瑾玩累了,被乳母抱着,手里还紧紧攥着风筝线。
父皇、母后,他睡眼惺忪地说,下次...还要放风筝...
好,下次还放。沈静姝柔声应着,为他擦去额上的薄汗。
回到坤宁宫,宫灯初上。萧靖初和萧令仪各自回了住处,萧怀瑾也被乳母带去安歇。
沈静姝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新月,忽然道:陛下可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放风筝是什么时候?
萧景珩从身后拥住她:怎么不记得?那时你刚入宫不久,朕带你偷偷溜出宫放风筝,还被言官上书劝谏。
原来陛下还记得。沈静姝轻笑。
与你有关的每一件事,朕都记得。
夜风轻柔,带着秋日的凉意,却吹不散宫中的暖意。在这太平盛世里,最珍贵的莫过于这般寻常的天伦之乐。而对帝后而言,守护这份寻常,正是他们开创盛世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