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宽厚的大手始终紧紧包裹着杨雪霁微凉的手。
他一夜未眠，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她苍白的睡颜，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缺失的注视全部补回来，更怕一错眼，她又会消失不见。
终于，床榻上的人儿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楚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如同潮水般缓缓回归，背后的剧痛和喉咙的干涩让她瞬间蹙紧了眉头。
她涣散的目光茫然地扫过熟悉的帐顶，最后落在了床边那个无比熟悉、让她心心念念的身影上。
宇文成都……他真的回来了……不是梦……
“醒了？”
低沉沙哑却无比温柔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透着浓浓的关切。
宇文成都处理事务时几乎没有片刻休息，返回大兴时赶路又日夜兼程，回来又紧接着处理这些事，一直到现在都未曾休息。
杨雪霁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布满血丝却写满担忧的眼睛，看着他依旧风尘仆仆的衣袍……
所有的委屈、恐惧、绝望和劫后余生的依赖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再次冲垮了她的心防。
眼眶一热，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顺着眼角滑入鬓发。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宇文成都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想要替她擦泪，又怕碰到她的伤处，只能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声音愈发低柔。
“别哭，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府医就在外面候着，我马上叫他进来……”
他越是温柔，杨雪霁就越是觉得委屈难过。
她用力摇了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声音破碎而哽咽：“不……不是伤口……是……是你……”
她反手紧紧抓住他的大手，仿佛抓着唯一的浮木，泣不成声：“你……你怎么才回来……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们都不信我……都骂我……还要打死我……”
她哭得浑身颤抖，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将所有压抑的恐惧和委屈尽数倾泻出来。
宇文成都的心被她哭得揪痛不已。
他俯下身，极其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处，将她连人带被子轻轻拥入怀中，笨拙却无比珍重地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地低语——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回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对不起……”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他特有的清冽气息，将她牢牢护住。
杨雪霁将脸深深埋在他颈窝，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令人安心的温暖和力量，泪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们……他们说我是坏女人……说我不检点……勾引二公子……”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那些让她心碎的污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天是他喝醉了，他突然扑过来，我拼命反抗，我叫救命了……可是没有人信我，他们都信林姨娘和二公子的话……还要打我……”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急切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脆弱和期盼：“将军……你信我吗？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吗？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真的没有……”
“我信！”
宇文成都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
他捧住她泪湿的脸颊，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目光深邃而坚定地望进她的眼底。
“雪霁，看着我。我从未怀疑过你。从听到那些谣言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那是恶毒的构陷。我的雪霁，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最清楚。”
他的信任如此直接而毫无保留，像一束强光，瞬间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阴霾和不安。
杨雪霁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流得更凶，却是带着释然和感动。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她还是有些无法释怀那些恶意的目光和指责。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
宇文成都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重要的是我信你！这世上，任何人的话，都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以后，不许再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话难过，知道吗？”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歉疚：“而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陷入那般境地，受了这么多苦楚和委屈。”
杨雪霁用力摇头，泪水涟涟：“不怪你……是那些人太坏了……是他们处心积虑要害我……”
“嗯，他们确实坏。”
宇文成都眼神一寒，但很快又柔和下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过，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了。所有欺负过你、构陷过你的人，我都已经处理了。”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昨夜的血腥清算，不想让她再想起那些不愉快。
杨雪霁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和坚定的守护，心中那块巨大的石头终于落地。
情绪渐渐平复，但身体依旧虚弱，背后的伤痛也阵阵袭来，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冷气。
“很疼？”宇文成都立刻察觉到，眉头紧锁，“我让府医进来看看。”
“别……”杨雪霁拉住他的衣袖，紧紧抱着他的腰，小声说，“你……你再陪陪我……就这样……抱着我就好……”
她贪恋这份温暖和安全感，生怕一松开，他又要去忙那些军国大事。
“好，我不走。”宇文成都立刻答应，重新坐回床上，依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那一日，是宇文成都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一整天都没有去忙公事。
以前，即便是休沐日，他都会处理一大堆公务。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透过窗纸，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杨雪霁似乎想起什么，小声问：“那……父亲那边……还有林姨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