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面色微沉，侧身将杨雪霁挡在身后，语气冷淡：“齐王殿下。”
杨暕却似毫无所觉，依旧笑道：“夫人这是要往何处去？若是顺路，本王可护送一程。”
他话语轻佻，全然不顾宇文成都已然冷冽的气势。
杨雪霁心中不悦，但碍于对方亲王身份，只得垂眸敛目，福身一礼，声音清冷疏离：“不敢劳烦齐王殿下，妾身与夫君同行即可。”
“哦？夫君？”杨暕挑眉，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宇文成都和杨雪霁之间转了一圈，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也是，有宇文将军这等英雄人物在侧，自是无需本王多事。只是可惜了，本王还想着能与夫人这般妙人多多亲近呢……”
这话已是近乎调戏。
宇文成都周身气息瞬间冰寒，目光如刀锋般扫向杨暕，一字一句道：“殿下若无他事，末将携内子先行告辞了。”
说完，不待杨暕回应，径直揽住杨雪霁的肩，转身便上了马车，下令启程。
车帘落下，隔绝了杨暕那令人不快的视线。
车厢内，气氛一时凝滞。
宇文成都面色依旧难看，紧抿着唇，显然余怒未消。
任哪个男人听到他人如此轻佻地议论自己的妻子，都难以平静。
杨雪霁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那因昨日香气而起的小刺，忽然被齐王这番举动无限放大。
她忍不住想，是否在他眼中，自己也如同那些宴会上可以随意欣赏、甚至被他人轻易觊觎的“妙人”？
一种委屈和莫名的别扭涌上心头。
她既气齐王的无礼，又莫名地……有些怨他昨日身上的香气。
两种情绪交织，让她也沉默下来，只扭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宇文成都察觉到了她的沉默，只以为她是被齐王惊吓到，或是因被轻薄而生气，便伸过手，想握住她的手安抚。
然而，杨雪霁却下意识地将手微微缩了一下。
虽然只是极细微的动作，却让宇文成都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蹙眉看向她，只见她侧脸线条略显清冷，并不看他。
宇文成都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烦躁与不解。
他是在气齐王，她这是在跟他闹什么脾气？难道是因为他刚才态度不够强硬？
他收回手，语气不由得带了一丝硬邦邦的意味：“齐王此人素来荒唐，言语无状，你不必放在心上。”
杨雪霁听着他这明显带着直男思维、完全没抓到重点的安慰，心里更觉憋闷，淡淡应了一声：“嗯。”
之后一路，两人竟再无一言。
一种微妙而冷凝的气氛，在车厢内悄然弥漫开来。
他们都因外界的事情而感到不快，却都误解了对方沉默的含义，各自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回了府。
回府后，这种别扭的气氛并未消散，反而持续了下来。
宇文成都觉得杨雪霁在莫名其妙地闹脾气，他自认并未做错什么，还因齐王之事憋着火，见她如此，便也懒得多问，索性去了书房，看似处理公务，实则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而杨雪霁则觉得他根本不懂自己的心思，甚至可能根本没把昨日宴会上那缕香气和那位“苏大家”放在心上，委屈更甚。
她也不再像往常那样主动去书房送茶点，或是柔声询问，只默默打理着自己的事务。
晚间就寝，两人依旧同榻而眠。
宇文成都习惯性地想将她揽入怀中，杨雪霁却背对着他，轻声说了句：“有些热。”
他手臂一顿，看着她纤细背影透露出的疏离，心中莫名一空，一股郁气升起。
他抿紧唇，收回手，也翻身背对着她。
同床异梦，大抵如此。
两人都是心性骄傲之人，一个觉得对方无理取闹不愿低头，一个觉得对方毫不体贴暗自神伤，竟就这般僵持起来。
接下来两日，这种状态持续着。
白天，宇文成都照常去军营或衙门，杨雪霁处理家务和私塾事宜。
两人依旧同桌用膳，却少了往日的温馨笑语，只有必要的、干巴巴的几句交流。
“汤不错。”
“嗯。”
“我明日需去东宫议事，晚归。”
“知道了。”
夜晚，依旧同榻，却中间仿佛隔了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各自睡得规规矩矩，再无往日的亲密缠绵。
宇文成都看着身边人安静的睡颜，心中烦躁愈盛。
他征战沙场、应对朝政皆能杀伐果断，却独独对这小儿女的情愫别扭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僵局。
他甚至开始认真回想，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了？难道真是因为那日对齐王不够强硬？
杨雪霁亦是心中酸涩。
她知自己或许有些敏感，可那香气与齐王轻佻的话语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释怀。
她渴望他的解释和安抚，而非这般冷硬的沉默。
他不来问，她更不愿先说。
府中下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主人之间异常的低气压。
将军面色更冷，夫人笑容也淡了。
众人行事皆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霉头。
老管家宇文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敢妄加置喙。
第三日傍晚，宇文成都又一次晚归。
并非公务，而是被太子杨广拉去了教坊司听曲散心。
杨广似乎对那位苏大家颇为欣赏，再次召了她来。
宇文成都本欲推辞，但想到府中那冷凝的气氛，心中烦闷，便没有坚决拒绝。
席间，苏大家依旧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甚至借敬酒之机，轻声问了一句：“将军今日似有心事？”
宇文成都冷淡避开，并未回应。
但他离席时，身上不可避免地又沾染了那熟悉的、教坊司特有的浓郁香气。
他回府时，杨雪霁正坐在窗边做针线，给他缝补一件练功时刮破的中衣。
这是她近日的习惯，仿佛做些事情能缓解心中的窒闷。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两人眼神皆有些复杂。
随即，那熟悉的、令人心头发梗的香气再次飘来，比上一次更清晰。
杨雪霁的手指猛地一颤，针尖瞬间刺入指尖，一颗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