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我孕育子嗣，乃是大功，何来‘没用’之说？这些苦楚，本该由我替你承受才是。”
他顿了顿，手臂收紧了些，“只要你与孩儿平安，让我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露心迹，杨雪霁在他怀中微微一颤，泪水却流得更凶，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委屈，而是掺杂了无尽的感动与暖意。
她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混合着皂角与独特阳刚气息的味道，轻轻点了点头。
午后，杨雪霁精神稍好，被宇文成都小心翼翼地半抱着，移到窗边的软榻上靠着。
榻上铺了厚厚的软垫，腰后塞着暖枕，腿上盖着柔软的薄毯。
他甚至记得将她近日正在翻看的一本地方志游记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小几上。
“若闷了就看两眼，但不许久看，伤神。”他叮嘱道，语气是命令式的，眼神却泄露着关切。
“知道了，夫君如今比嬷嬷们管得还宽。”杨雪霁无奈一笑，苍白的脸上因这极淡的笑意而显出一丝生气。
宇文成都哼了一声，却不反驳，自顾自坐在榻边另一侧，拿起一份军报，却并未立刻翻阅，而是先看了看她的脸色，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确认无恙，才稍稍安心。
室内一时静谧，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温暖的光斑。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杨雪霁试着变换了一下坐姿，想要拿那本游记，却不小心牵动了腰背，一阵熟悉的酸胀痛楚立刻袭来，让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秀眉瞬间拧紧。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宇文成都已放下了手中的军报，目光锐利地投向她：“怎么了？可是腰又疼了？”
“嗯……”杨雪霁轻声应着，有些无奈，“稍稍一动便酸得厉害。”
宇文成都二话不说，起身坐到她身后，让她能更舒服地靠着自己。
他温热的大掌探入薄毯，精准地覆上她后腰酸胀最剧烈之处，力道沉稳均匀地揉按起来。
他习武之人，对人体经络穴位本就熟悉，加之这几日特意向太医请教过，手法已从最初的生涩变得熟练老道。
那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散了紧绷的肌肉和酸胀感，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
杨雪霁忍不住放松了身体，向后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嗯……就是这里……夫君按得极好。”
感受到她的依赖和舒适，宇文成都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之色，手下动作不停，低声道：“太医说每日需多按几次，活络气血，会舒坦些。你若觉得不适，随时告诉我。”
“总劳烦夫君……”她有些过意不去。他军务繁忙，回府却还要这般伺候她。
“你我夫妻，何来劳烦。”他语气平淡，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军务虽要紧，但你与孩儿更重要。”
他稍稍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闭眼歇会儿，我替你按着。”
杨雪霁心中暖溢，顺从地闭上眼。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身后是他温暖可靠的怀抱和恰到好处的按摩，鼻尖是他令人安心的气息。
连日来的疲惫与不适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她竟真的生出了几分困意，意识渐渐模糊。
宇文成都垂眸，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逐渐均匀。
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只是力道放得更加轻柔。
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坦，但细摸已微有弧度的腹部，眼神变得复杂而柔软。
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骨血，是他生命的延续，也是她辛苦承受的根源。
一种混合着敬畏、喜悦、心疼与巨大责任感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胸。
他保持这个姿势许久，直至手臂微微发麻，也未曾动弹一下，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睡。
直至夕阳西斜，晚霞漫天。
杨雪霁悠悠转醒，发现自己仍安稳地靠在丈夫怀中，而他竟一直维持着环抱她的姿势。
一只手仍轻轻搭在她腰侧，另一只手还拿着那份似乎未曾翻页的军报，目光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时辰了？”她刚睡醒，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申时了。”宇文成都收回目光，低头看她，“睡得可好？腰还酸吗？”
“好多了。”杨雪霁在他怀中轻轻动了动，想要坐直些。
宇文成都立刻小心地扶着她，又为她倒了杯温水。
她饮了几口水，精神似乎好了不少，目光落在一旁的书案上，忽然道：“夫君，我闲来无事，想着为你缝制一件里衣，料子已选好了，是柔软的细棉布……”
话未说完，便被宇文成都打断：“不可。”
他眉头又蹙了起来，“费神伤眼，不许做这些。”
“只是偶尔缝几针，不打紧的……”杨雪霁试图争取，管理府务被禁止，若连针线也不让碰，实在闷得慌。
“我说不许便不许。”宇文成都态度坚决，“你若觉得闷，我念书给你听。”
说着，他果真拿起那本地方志游记，“想听哪一段？”
杨雪霁知他心意已决，心下又是无奈又是甜蜜，只得妥协：“随夫君意吧。”
宇文成都便翻开书页，用他那低沉平稳、毫无波澜，甚至略带几分宣读军报般刻板的声调，开始念起地方风物志。
虽无说书人的抑扬顿挫，却自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沉稳力量。
杨雪霁靠在他身边，静静听着，目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只觉得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念了约莫一刻钟，他便放下书，不容置疑地道：“好了，今日便到这里，不可过度耗神。我陪你去院里慢慢走几步？太医说适当活动于你有益。”
“好。”杨雪霁微笑着点头。
宇文成都便仔细为她披上披风，系好带子，然后扶着她的手臂，几乎是半搀半抱地，极其缓慢地陪着她走出房门，步入暮色渐染的庭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