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玄’字令的持有者。”
地窖入口处黑影那低沉沙哑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苏荔的耳膜，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他不仅知道她在这里，更知道她怀有“玄”字令！这玉佩的真正名称！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的黑影一步步走下石阶，逼近她。地窖内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你……你是谁？”苏荔声音颤抖，下意识地后退，背脊抵住了冰冷的石台。
灰衣人没有回答，目光扫过石台上那盏残留着绿色粉末的青铜灯，又落在苏荔紧攥着玉佩的手上，眼神深邃难测。“看来，你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苏荔心念电转，此人似乎并非立刻要取她性命，否则不会废话。他可能有所图谋！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紧紧握着玉佩，这是她唯一的筹码。“前辈……晚辈误入此地，并无恶意。只是……受人之托，护送此物，却不知其中关窍，陷入迷局，求前辈指点迷津！”她半真半假地试探道，将姿态放得极低。
“受人之托？”灰衣人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张玄素？还是……影七？”他直接道出了这两个名字！
苏荔心中巨震！他果然知道内情！她不敢轻易承认，含糊道：“前辈明鉴……晚辈身不由己，只知需将此物送至京城，交予有缘人。”
“有缘人？”灰衣人逼近一步，目光如炬，“谁是‘有缘人’？慧明那老秃驴？还是……雍亲王府里的某位贵人？”他的话语如同毒蛇，直指核心。
苏荔冷汗涔涔，不敢接话。雍亲王府！他果然将玉佩与四爷府联系在了一起！
灰衣人见她沉默，也不再逼问，转而道：“这‘玄’字令，乃前朝密探‘玄衣卫’最高信物，持令者可调动潜伏力量，关乎一段湮没的旧案和……几位当朝显贵的生死荣辱。张玄素将它交给你，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就是把你当成了弃子。”
玄衣卫！前朝密探！苏荔头皮发麻，她手中的玉佩竟有如此惊人的来历！这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至于这古韵斋，”灰衣人指了指石台和油灯，“是玄衣卫一处废弃的联络点。这‘幽冥磷火’，是紧急召集或示警的信号。癸未年七月初七子时，玄武位……哼，那正是当年一桩惊天秘案发生的关键时辰和方位。有人在此重启信号，是想重温旧梦，还是……欲盖弥彰？”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深意。
苏荔听得心惊肉跳，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难以消化。但她抓住了一个关键：灰衣人对玄衣卫和古韵斋的过往极为了解！他是什么身份？前朝遗孤？玄衣卫旧部？还是……当朝某个暗中调查此事的势力？
“前辈……您到底是谁？为何对此事如此清楚？”苏荔鼓起勇气问道。
灰衣人沉默片刻，蒙面布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手握‘玄’字令，已成为各方势力追逐的目标。慧明想得到它，掩盖真相；雍亲王那边的人也想得到它，永绝后患；甚至……宫里头，也有人对它感兴趣。你已是瓮中之鳖，命悬一线。”
他的话印证了苏荔最深的恐惧。她感觉自己就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却无法丢弃。
“求前辈救我！”苏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挣扎，“晚辈只求活命，愿将此令献与前辈，只求一线生机！”她将玉佩双手奉上，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灰衣人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冷冷地看着她：“献给我？你以为我能护得住你？况且，我要这惹祸的东西何用？”
苏荔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灰衣人话锋一转，“你或许还有一点价值。张玄素和影七选择你，未必全是偶然。你能从广济寺地牢逃脱，找到这里，也算有几分机运。我可以指给你一条或许能暂时保命的路径，但能否走通，看你自己的造化。”
“请前辈明示！”苏荔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京城你是待不下去了。”灰衣人低声道，“向北，出居庸关，进入漠南蒙古地界。那里有一个叫‘多伦诺尔’的盟会之地，商队混杂，王公汇聚，朝廷势力相对薄弱。你去找一个叫‘巴特尔’的蒙古商人，他常年在漠南与直隶之间往来贸易，或许……能给你提供一个藏身之处。”
多伦诺尔？巴特尔？又是完全陌生的地名和人名！向北？进入蒙古？这无异于再次踏上更遥远、更未知的亡命之路！
“可是……我如何能找到他？他为何会帮我？”苏荔急切地问。
灰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刻着怪异兽纹的骨牌，扔给苏荔：“拿着这个，见到巴特尔，出示此牌，就说……是‘故人’让你来的。他若问起‘玄’字令，你便说已沉入浑河，不知所踪。切记，绝不可再让第二人见到此玉！否则，神仙难救！”
苏荔接过骨牌，触手冰凉。这又是信物？这灰衣人似乎与蒙古商人有旧？他到底布了多大的局？
“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他日……”苏荔还想套话。
“不必！”灰衣人厉声打断，“今日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你若能活着到达多伦诺尔，是你的造化；若中途毙命，也是你的命数！记住，立刻离开京城，一刻也不许耽搁！今夜之事，若有半句泄露，无论天涯海角，我必取你性命！”
他的话语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说完，他不再看苏荔一眼，转身快步走上石阶，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入口处。
地窖内，只剩下苏荔一人，和石台上那盏诡异的油灯。她瘫坐在地，浑身被冷汗湿透。刚才的对话如同梦境，信息爆炸，前途莫测。向北？蒙古？这真的是生路吗？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
但她没有选择。灰衣人说得对，京城已是龙潭虎穴，留下必死无疑。向北，至少有一线渺茫的希望。
她挣扎着爬起来，将骨牌小心藏好，又看了一眼石台上的刻字和绿色粉末，将这些线索死死记在脑中。然后，她迅速沿着石阶离开地窖，钻出古韵斋的破窗。
夜色深沉，雍亲王府后街寂静无人。苏荔不敢停留，按照记忆，向着北面城门的方向潜行。她必须在天亮前离开京城！
这一夜，她在京城的街巷中亡命奔逃，躲避着巡逻的兵丁和可能存在的眼线。寒冷、饥饿和恐惧折磨着她，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不断向前。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终于看到了巍峨的德胜门轮廓。出城的队伍已经开始聚集，盘查依旧严格。苏荔混在等待出城的人群中，心跳如鼓。她身上没有路引，这是最大的难关。
眼看就要轮到她了，一名兵丁伸手拦住了她：“路引！”
苏荔心中绝望，正想硬闯，忽然，旁边一个穿着普通、推着独轮车的老汉似乎被绊了一下，车子一歪，车上捆着的柴火散落一地，正好挡住了兵丁的视线，引起一阵小小的混乱。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军爷！”老汉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收拾。
兵丁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快走！别挡道！”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苏荔心一横，低头从兵丁身侧的空隙中猛地钻了过去，混入了出城的人流！
“站住！”兵丁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但苏荔已经冲出了城门，头也不回地沿着官道向北狂奔！身后传来兵丁的呵斥和追赶的脚步声，但她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向前跑，直到将城门远远抛在身后，追兵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她成功了！她逃出了京城！
但她也知道，追捕绝不会停止。她必须按照灰衣人的指示，一路向北，前往那个吉凶未卜的多伦诺尔，寻找那个名叫巴特尔的蒙古商人。
前路漫漫，关山万里，等待她的，将是更加陌生和严酷的环境，以及无处不在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