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的手指还停留在断竹切口的螺旋纹上，指尖传来细微的凹凸感。她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句：“不是自然断裂。”
陈玄已经走到了竹林边缘，听见声音立刻停下脚步。他转身回来，仪器包在肩头晃了一下。他蹲下身，把记录笔调到显微模式，对准那圈螺旋纹。
屏幕放大十倍，纹路清晰显现——不是刀痕，也不是兽爪，而是一种规律性的刻痕，像是某种工具高速旋转留下的轨迹。
“是钻头。”他说，“有人用机关造物处理过现场，伪装成自然损毁。”
云昭收回手，霜魄剑轻轻震动。她没说话，但眼神更冷了。
陈玄站起身，从仪器包里取出一个银白色装置。外壳由玄晶玻璃制成，中间嵌着可调焦透镜，两侧有刻度旋钮。他将它架在第一块被腐蚀的基石上方，调整角度，让清晨的阳光穿过透镜，折射出一道七色光谱，均匀洒在黑液渗出处。
光斑缓缓移动，覆盖青石表面。
当蓝光区落在某处油状黑液时，液体突然开始蠕动，像有生命般向外扩散，渗出更多黏稠的黑色物质。
陈玄立即按下记录笔的采样键，同时观察反应范围。“只有波长约475纳米的蓝光激发活性。”他快速记录，“说明魔气含有光敏聚合体，遇特定波长会加速分解或增殖。”
他翻出流体力学公式，在记录笔上输入参数：黏度、温度梯度、地面渗透率。几秒后，屏幕上生成一条动态曲线，显示未来六时辰内污染蔓延路径。
“按照这个速度，中午前会触及主阵眼。”他指着图纸上的节点，“一旦连接中枢，整个护山大阵都会被侵蚀。”
云昭看着那条红线，问：“能阻断吗？”
“必须先确定中和方式。”陈玄闭眼，识海中青铜鼎虚影浮现。鼎身纹路流转，自动解析魔气成分。片刻后，信息传入意识：【酸蚀性魔气，主成分为硫化氢衍生物与汞基聚合物，具备自催化特性，建议使用弱碱性离子流中断反应链】。
他睁开眼：“需要三清灵气。它自带电离场，ph值偏碱，正好中和酸性反应。”
“我来。”云昭抬手，霜魄剑悬浮半空。她双手交叠于胸前，结印缓慢下压。
低空云层开始聚拢，细雨落下。
雨水刚触地，便与黑液接触部位泛起金光。一层流动的光幕从落点扩散开来，像水波一样向四周推进。光幕所过之处，紫纹微光逐渐黯淡，酸腐气味明显减弱。
陈玄盯着扩散速度，对比模型数据。“比预估快了百分之十五。”他迅速调整计算，“说明三清灵气不仅中和反应，还在破坏分子结构稳定性。”
他蹲下身，打开密封管，采集一滴经雨水作用后的残留物。样本颜色变浅，流动性降低，但仍有微弱能量波动。
“还没完全失效。”他说，“必须持续施压。”
云昭维持结印姿势，额头渗出细汗。霜魄剑悬停高度下降了一寸。
陈玄注意到她的状态，提醒：“别耗太多灵力，我们还不知道后续有没有更强的反扑。”
“我知道。”她说，“但现在不能停。”
光幕继续推进，逼近第二块被埋的基石。泥土被雨水浸湿，露出更多紫纹。那些纹路在金光扫过时剧烈闪烁，仿佛在抵抗净化。
陈玄盯着纹路走向，突然发现不对。“这些符号不是随机的。”他掏出记录笔，快速拓印几处关键节点，“它们排列符合某种编码规则，类似二进制逻辑门结构。”
他调出东荒火山信号的原始数据，进行比对。匹配度上升至91%。
“确认了。”他说，“这是远程控制指令，每一块被污染的基石都是接收端。对方在测试网络连通性。”
“谁在操控？”云昭问。
“不知道。”陈玄收起样本，“但能设计这种系统的人，一定懂机关术和符文编程。公输衍那边得查一下有没有异常图纸外流。”
他正说着，光幕边缘突然出现一处凹陷。一小片黑液逆势回流，重新附着在一块残石上。
“有抗性！”陈玄立刻调出检测仪频谱分析，“魔气在进化，开始屏蔽蓝光波段。”
他迅速拆开棱镜装置，旋转焦距环，缩小蓝光照射范围，集中能量输出。同时取出一根金属导管，连接便携式过滤器，准备建立临时隔离带。
云昭察觉变化，加大灵力输出。降雨密度增强，光幕厚度提升，重新压住回流区域。
陈玄趁机将导管插入地面裂缝，启动负压吸附。黑液被抽出，流入密封罐。罐体外壁立刻发出轻微嘶响，表面出现腐蚀痕迹。
“材料撑不住。”他低声说，“得换陶瓷内衬。”
他记下数据，又取出一张特制符纸贴在导管接口处。符纸燃起淡青色火焰，形成一层防护膜，暂时阻止腐蚀蔓延。
“现在能撑半个时辰。”他说，“足够我把样本带回实验室做深层分析。”
云昭点头，目光扫视四周竹影。她的剑仍在震动，频率比平时高。
陈玄收拾仪器，正要起身，忽然看见光幕边缘有一道反光。他走近查看，是半片碎裂的金属零件，埋在土里，只有尖角露出。
他用镊子夹起，放到记录笔下扫描。内部结构图显现出来——齿轮、传动轴、微型轴承。
“又是机关部件。”他说，“和刚才断竹上的螺旋纹出自同一类设备。”
他翻转零件，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编号：cx-07。
“这不是九黎工坊的制式。”他皱眉，“更像是……机关城早期试验品。”
云昭看了一眼，“你要查吗？”
“必须查。”陈玄将零件装入密封袋，“如果有人盗用旧图纸制造污染工具，那就不仅是外部渗透，还有内部泄露的风险。”
他背好仪器包，最后检查了一遍扩散模型。光幕已覆盖七成污染区，剩余部分被压制在可控范围内。
“暂时稳住了。”他说，“但这只是第一次净化。对方一定会升级魔气特性，下次可能就不怕蓝光了。”
云昭缓缓放下双手，霜魄剑落回掌心。她呼吸略重，脸色有些发白。
“你去实验室。”她说，“我留在这里守着。只要雨不停，光幕就不会散。”
陈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她不会离开，就像他也不会停下分析。
他转身走向竹林出口，脚步稳定。身后，金色光幕仍在缓缓推进，雨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光点。
云昭站在原地，左手握住剑柄，右手轻轻抚过霜魄剑刃。剑身映出她的眼睛，瞳孔深处有一点寒光闪动。
远处一根竹子突然倾斜，树皮剥落一角，露出里面暗紫色的纹路。
那纹路微微跳动了一下。